楔子:无声湮灭
深夜暴雨,城市电力系统故障的三分钟里,宏远集团副总经理周永康拎着公文包走进自家小区地下车库的监控盲区,从此人间蒸发。三个月后,技术总监王磊在出差酒店电梯里消失,监控只拍到一闪而过的黑影。警方以“自愿失联”结案,直到第六个月——
电钻的嗡鸣声在废弃化工厂的厂房里横冲直撞,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嘶吼。
李建国干了大半辈子建筑工,五十岁那年腰椎间盘突出,工地不要他了,只能跟着拆迁队接点零活。今天拆的是城西老化工厂的三号车间,据说这厂子二十年前红火过,生产什么化工原料,后来环保查得严,一夜之间就倒了。
“老李,发什么呆呢!”工头在门口喊,“这破柱子赶紧弄完,下午还有一单!”
“知道了知道了。”李建国啐了口唾沫,把安全帽往下压了压,握紧电钻对准了面前那根承重柱。
这柱子有点怪。
李建国干了三十年建筑,对水泥有种本能的直觉。别的柱子拆起来,电钻一进去,先是表层水泥崩裂,然后是钢筋摩擦的火花,手感是硬的、脆的。可这根柱子……
电钻头刚钻进三十公分,阻力突然变小了。
就像捅进了一块发硬的黄油。
“操,空心的?”李建国愣了愣,手上加了把劲。电钻又往里钻了二十公分,然后——
咔哒。
不是水泥崩裂的声音,是某种更脆、更轻的碎裂声,像小时候过年踩碎的鞭炮壳。
李建国关掉电钻,蹲下身,眯着眼睛往钻洞里看。洞里黑乎乎的,有灰白色的碎渣,还有……
一小截灰白色的、弯曲的、像是树枝的东西。
他伸手抠了抠,那截东西掉在手心。沉甸甸的,表面不光滑,有细密的蜂窝状结构。李建国凑到眼前,午后的阳光从破窗户斜射进来,照在那东西上。
他看清了。
那是一截人类的手指骨。第二节指骨,还连着一点关节。
李建国的手开始抖。骨头从手心滑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滚进水泥灰里。他张开嘴,想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干喘。三十年前在老家挖地基,挖出过一具无名尸,也是这样的骨头,也是这样的灰白色。
“老李!你他妈——”
工头的骂声戛然而止。他也看见了。
十分钟后,警笛声撕裂了化工厂上空沉闷的空气。
吕凯从警车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厂房门口围观的工人。七八个人,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脸上的表情很统一:恐惧、好奇,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命案现场的第一批观众总是这样,既害怕又忍不住想看。
“吕队。”辖区派出所的老王迎上来,脸色发白,“在里面,柱子……柱子里面……”
“慢慢说。”吕凯拍了拍他的肩,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和手套。动作不快,每个步骤都精确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跟在他身后的刘冰已经提着勘查箱往里冲了,年轻人总是这样,热血,冲动,以为快一步就能抓住真相的影子。
“刘冰。”吕凯叫住他。
刘冰在厂房门口刹住脚,回头,眼睛里烧着一团火:“吕队,说不定人还——”
“戴好鞋套,别破坏现场。”吕凯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纹。他走过刘冰身边,脚步踩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厂房很大,很空。阳光从破败的屋顶缝隙漏下来,在空气中切开一道道光的刀锋。灰尘在光里飞舞,慢悠悠的,像这场面与它们无关。正中央那根承重柱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带,技术科的人正在拍照,闪光灯一下一下,把柱子照得惨白。
陈敏蹲在柱子前,法医服穿得一丝不苟,连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她没戴口罩,吕凯知道为什么——有些气味,口罩挡不住,还不如直接面对。
“什么情况?”吕凯走到她身边。
陈敏没抬头,手里的尺子量着电钻打出的孔洞:“直径十二公分,深度五十三公分。钻头打进去的时候,碰到了这个。”她指了指地上证物袋里那截指骨,“然后工人停了。我们扩大了孔洞,用内窥镜看了里面。”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吕凯。陈敏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标准的杏眼,但此刻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职业性的专注——或者说,她用专注压住了所有情绪。
“里面有一具完整骸骨,成年男性,呈蜷缩状,头颅抵在膝盖上,像胎儿在子宫里的姿势。”她顿了顿,“姿势很自然,没有挣扎痕迹。”
吕凯蹲下身,凑近那个孔洞。洞里黑黢黢的,但能看见一点灰白色的轮廓。蜷缩着,安静地,待在水泥的心脏里。
“死亡时间?”
“初步看,骨头表面没有风化开裂,骨髓腔还有残留物质,应该不超过一年。具体要回去做骨密度和微量元素分析。”陈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但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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