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医馆里难得清静。窗外蝉鸣聒噪,空调的凉风徐徐吹着,药材在药柜里静静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我正在给一个中年男人拔火罐。他趴在治疗床上,后背已经拔了三个罐子,皮肤被吸得紫红紫红的。火罐里的空气随着时间渐渐冷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感觉怎么样?”我问。
“舒坦。”男人闭着眼睛,“肩膀这块儿松快多了。”
我小心地调整着火罐的位置,确保吸力均匀。这是周老先生教我的——拔火罐不是随便扣上去就行,要找准穴位,控制时间,观察皮肤颜色变化...
正专注着,电话铃响了。
我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起:“喂?周你好,济生堂。”
“三钱!是我,南乔!”电话那头传来宋南乔轻快的声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心谣报名了省城的艺术夏令营,过几天开营,我们就能来省城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真的?什么时候?”
“七月三十号开营,我们二十九号下午到。”宋南乔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到时候就能见面了,这么久没见,你想我们没?”
“当然想了。”我实话实说。
“那就等着我们吧!”她说,“对了,心谣说要给你个惊喜,她最近练琴可刻苦了,说要在夏令营选拔里拿个好名次。”
我们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回到治疗床前,继续拔火罐,但心里已经有些雀跃——李心谣要来了,宋南乔也要来了。
火罐拔完,送走病人,我刚收拾好东西,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李心谣。
“三钱,小乔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她动作真快,我刚要打,她说她已经打过了。”
“嗯,刚挂。”我说,“她说你们七月二十号开营?”
“对,十九号下午到省城。”李心谣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你会来接我们吗?太忙就算了,我也知道去医馆的路,我带她过去就行,就是…”
“就是什么?”我问。
“就是能不能我俩在医馆借宿一晚,开营以后我们都有宿舍。”李心谣解释到。
“可以,上次你来住的房间,还是那样没动过,我再搬个折叠床进去,就是可能会有些挤。”我解释到。
“嗯,挤不怕,但是你可别说我上次去是住在你那里的…我怕小乔乱说…”李心谣语气有些难为情。
“我知道。你自己别露怯就好。”我笑到。
挂了电话,我站在电话旁,心里暖暖的。李心谣和宋南乔要来了,这个夏天,似乎不那么难熬了。
正想着,医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我抬头看去,是简宁。
她站在门口,穿着那件浅蓝色的新T恤,很干净。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神情有些犹豫。
“简宁?”我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她摇摇头:“爸爸今天在家照顾妈妈,我...我过来找你有点事。”
“等我一下。”我说,“马上就好。”
收拾完火罐,洗了手,走到简宁面前:“什么事?你妈妈情况不好?”
“不是...”简宁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着布包的带子,“妈妈情况还算稳定。是...是我的事。”
“你?”我更疑惑了,“你考上高中了,不是该准备上学的事吗?”
七月中,各所中学随着考试结束,都进入了假期。简宁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虽然不是省城的重点高中,只是一所普通高中,但根据她的实际情况,能考上高中已经很难得了。她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备考,能考出这个成绩,说明她真的在努力。
可此刻,她的脸上没有考上高中的喜悦,只有沉重和犹豫。
“我...”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我不想上学了。”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想辍学,去打工。”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但语气很坚定,“上学要学费,要书本费,要校服费...还要买这买那。我现在这样,哪有钱上学?还不如早点去打工,挣点钱,还能帮家里还债,给妈妈治病。”
“不行!”我脱口而出,“你才多大?不上学能干什么?”
“我能去餐馆端盘子,去超市理货,去工厂...”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总比现在强。我现在就是个累赘,除了花钱,什么都做不了。”
我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她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眼下的黑眼圈很重。浅蓝色的T恤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显然这段时间又瘦了。但她的眼神很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简宁,”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你听我说。不上学,你能挣多少钱?端盘子一个月几百块?理货几百块?这点钱,够给你妈妈治病吗?够还债吗?”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可是上学呢?”我继续说,“上学要花钱,我知道。但只有上学,你将来才有可能挣更多的钱,才有可能真正改变你和你家的处境。你现在辍学,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毁的是你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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