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省城,秋风已带着凛冽的寒意,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正在药房小心地研磨天麻,石臼与药杵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周老先生突然推门而入,眉宇间带着少见的凝重,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长衫都显得有些凌乱。
收拾一下,随我出诊。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
我连忙净手,取来那个用了多年的枣木药箱,仔细检查里面的银针、艾条和各种急救药材是否齐全。
路上,周老先生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却忽然开口:这次的病人不一般,你要多看多学。
他简单说明了情况:患者是位退休的老教授,姓沈,曾是省城某大学的文学系主任,顽固咳嗽已三月有余。西医检查肺部无异常,中药也试过几副,从止咳化痰到润肺养阴的方子都用过,皆不见效。
最奇怪的是,周老先生睁开眼,目光如炬,每到子时和午时,咳嗽就格外剧烈,像是有什么在掐着他的喉咙。
老教授的家在城西的仁爱街上,一栋颇有年岁的洋房里。远远望去,红砖墙上爬满了枯萎的常春藤,像是给这栋老房子披上了一件破旧的外衣。不知为何,刚走近这栋房子,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仿佛有块石头压在心头。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院落里的植物都显得有些萎靡,连那几株本该在秋日怒放的菊花都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更让我在意的是,院子东南角的一棵老槐树,枝叶枯黄,树皮剥落,与周围其他树木的生机勃勃形成鲜明对比。
开门的是沈教授的女儿,一位气质优雅却难掩疲惫的中年女士,眼下的黑眼圈显示她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周大夫,您可算来了。她引我们入内,声音沙哑,父亲这几日咳得更厉害了,夜里都睡不安稳,我听着那咳嗽声,心里揪得慌。
经过客厅时,我的目光被一扇被封死的窗户吸引。那窗户正对着庭院,却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线。客厅的布置也很奇怪,所有的家具都靠墙摆放,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显得格外空旷。
我们被引到二楼的书房。一位清瘦的老人靠在躺椅上,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不时发出沉闷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的。书房里堆满了书籍,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山水画格外引人注目——笔法苍劲,意境深远,但画中的山势却显得有些逼仄,山峰如刀,直指画中的人物。
周老先生为老人诊脉,眉头渐渐锁紧。诊完右手换左手,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示意我也上前诊脉。指下感受到的脉象让我心头一震:这脉象浮中带涩,似有郁结,与《天脉诀》中记载的情志致病极为相似。但更让我在意的是,这书房的气流似乎不太通畅,明明开着窗,却感觉不到空气流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滞涩感。
老先生近来可有什么心事?周老先生问道,声音放缓了许多。
老人摇摇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墙上的那幅山水画,眼神复杂,既有眷恋,又带着深深的遗憾。
周老先生开了个疏肝理气的方子,以柴胡、白芍为主药,又加了桔梗、杏仁止咳。写完方子,他特意嘱咐:这服药要在辰时和酉时服用,切记。
离开时,老人的女儿送我们到门口,我忍不住问道:阿姨,客厅那扇窗户为何被封死了?
她叹了口气:半年前装修时,请来的设计师说那扇窗的位置不好,正对着邻居的屋角,会影响家运,建议封起来。父亲本来不信这些,但那段时间家里确实不太顺,就同意了。
我心里一动,想起《天脉诀》中关于居室养病的记载:气滞则病生,户牖不通则气郁。居室如人身,气脉需畅通。”
回到医馆,周老先生独自在书房沉思,面前的茶凉了也浑然不觉。我一边整理药材,一边回想在沈家的见闻。
《天脉诀》中确实提到,居所的风水格局会影响居住者的健康,特别是对情志方面的疾病影响更大。沈教授家的种种异样,似乎都在印证这个说法。
第二天,我向周老先生告假,说是要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其实我还想去沈家附近再仔细观察一番,看看周围的环境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在省图书馆,我翻阅了本地的艺术年鉴,找到了沈教授的过往:他名叫沈墨,年轻时是省内小有名气的画家,专攻山水。
但在二十年前的一次重要画展前,他最得意的作品《秋山访友图》在布展时意外损毁,从此封笔,转而研究文学。这印证了我关于情志致病的判断。
回程时,我特意绕道沈家。站在街对面观察,发现这栋房子正好处在两条路的交叉口,这在风水上被称为剪刀煞。
而且整栋房子只有东面的窗户开着,其他方向的窗户要么被封死,要么常年紧闭,导致屋内气流不畅。更让我注意的是,院子里的那棵枯槐正好在巽位,这在风水上主文昌,槐树枯死或许与沈教授的文思受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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