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对弈：我的转运笔记 第23章 陈皮抓药

周末清晨，薄雾如轻纱般尚未完全散尽，老陈就推着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等在了我的宿舍门外。

我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露水打湿的田埂小路，东村的炊烟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仿佛织成了一道道金色的纱幔。

陈老先生的宅院坐落在一片竹林掩映之中，颇为幽静。青砖垒砌的小院门楣上，悬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中医馆”三个楷体大字，墨色沉静，笔力遒劲。人还未进门，一股混合着多种草药的清苦香气便已扑面而来。

“叔公，我把三钱带来了，您给好好把把脉。”老陈刚进院子就吆喝起来，显得很是熟稔。

我们走进堂屋，只见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在为一位村民诊脉。他并未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我们在门边的长凳上稍坐等候。

我与老陈依言坐下，我趁机打量起这间诊室。这屋子是典型的北方农村住宅格局，通常一进门这间房会是厨房，带有灶台。但这里显然经过了改造：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四方桌，桌旁有两把椅子，应是医患问诊之位。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人物画卷，画中一位古人宽袍大袖，气质超然，我通过画上的题字推测，这应该供奉的是神医华佗。门口两侧则靠墙摆放着几条长凳，供候诊的病人休息。或许是我们来得早，此时除了刚看完的那位村民，并无其他病患。

待那位村民拿着药方离开后，老者向我们招手。我走到桌前的椅子坐下。

“坐稳，放松。”老者和蔼地说。我依言伸出左手放在脉枕上，他三根手指搭上我的腕部，凝神细察。过了一会儿，他又示意我换右手。双手脉象诊毕，他沉吟片刻，问道：“小同学，最近是不是受过惊吓，或者心神不宁？”

老陈刚想接话，老者便抬手打断了他：“让他自己说。”

于是，我将这两个月以来，独自住在空旷校园，夜间恐惧，尤其是听闻学校曾是坟地后的种种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稍有响动即心悸不已的状况，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老者听完，微微颔首：“这就对了。你这是惊则气乱，恐则气下，日久导致心胆气虚，兼有肝郁不舒之象。（中医理论：惊恐等突然强烈的精神刺激，会导致人体气机紊乱。恐惧过度则使气机下陷。长期处于恐惧状态，耗伤心气与胆气，导致心神不宁、胆怯易惊。情绪不畅也会影响肝的疏泄功能，导致气机郁滞）心神失养，胆气不足，故而易惊、心悸、失眠；肝气郁结，疏泄失常，故见心烦、气短。阳气不得升发，阴气相对偏盛，所以你会特别怕黑，感觉周身不适。倒也不是什么器质性的大毛病，但需及时调理，否则久则伤及根本。”

说完，他便提笔准备开方：“我给你开几副安神定志、疏肝解郁、益气养血的方子，你回去按时服用，看看效果。”

我连忙摆手：“老先生，谢谢您。可是我在学校住宿舍，没有地方熬药啊。”

老陈在一旁接过话头：“三钱，这个你不用担心。熬药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家里有药罐子，每天我给你熬好了送来。”

老者赞许地看了老陈一眼，随即向里屋唤道：“六子，过来照方抓药。”

我见老者笔下龙飞凤舞，药方开得又快又稳，心里正佩服他医术娴熟。待到那个叫“六子”的抓药人出来，我却不由得一愣——看起来只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身材瘦小，脸上还带着稚气。这么小的孩子，能认得准药材，抓得对份量吗？我心里泛起嘀咕。

老者似乎看穿了我的疑虑，一边将药方递给男孩，一边淡然说道：“这是我孙子。他和你一样，都是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别看他年纪小，跟着我进山辨认药材、采收、晾晒，已经六年了。看病开方他或许还不行，但辨识药材、按方抓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听老者这么说，我才放下心来，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叫六子的男孩。他手脚麻利地在药柜前穿梭，拉开一个个小抽屉，取药、过秤、分包，动作有条不紊，神情专注，确实像个熟练的小药工，模样也十分乖巧可爱。

我忍不住好奇，问道：“六子是他的小名吧？大名叫什么？”

“陈皮。”老者头也不抬，淡淡地回答。

“陈皮？”我一怔，随即想起这位老中医也姓陈，他的孙子自然姓陈。但姓陈就叫“陈皮”，那要是姓黄，岂不是要叫“黄芪”？我那时到底年轻，心里这么想着，嘴里竟不自觉地喃喃了出来：“陈皮……黄芪……”

话一出口，我才觉失言，脸上顿时有些发热，生怕唐突了老先生和孩子。

老陈见状，赶紧笑着打圆场：“是啊是啊，陈皮、黄芪，都是咱们中医里常用且功效卓着的好药材！名字取得好，寓意健康！三钱，他这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看似随意，实则寓意深远啊。”

老者倒是没有在意我的失言，只是顺着话头将目光重新投向我，继续说道：“我看你脉象，平时好像也不太爱运动吧？”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我平时确实不喜欢跑跳打球之类的运动。

“你这样不行，”老者语气温和却带着告诫，“久坐不动，阳气不得生发，更易为阴邪所扰。你早上起床后，可以试着练一练八段锦。此术动作和缓，简单易学，能舒展筋骨，畅通气血，尤其有助于提升人体阳气。待你自身阳气充足了，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自然就不会再那么怕黑了。”

“八段锦？”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具体怎么练，却一无所知，“老先生，这八段锦到底该怎么练呢？”

这正是：

竹篱深处隐药香，三指定脉辨阴阳。

惊气乱神胆腑怯，郁结伤肝魂自戕。

童孙巧手分百草，长者慈心授古方。

更得锦诀驱长夜，正气渐生怯暗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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