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瑶凰途 第399章 王朝兴盛，势难当

傅玖瑶摊开西州的地图，指尖划过被山体滑坡冲毁的那段主渠位置。工部送来的急报上写着下游三村已断水两日，但她面前的案卷里，另一份文书刚刚呈入——南陵双轨并行制首批工程进度回执。

她放下笔，命人传召水利司主事。

半个时辰后，图纸改绘完毕。新方案绕开塌方区，借旧河床引流，用轻质木架搭设临时渡槽。她批了调令，从北境调三百匠人南下，另拨库银十万两应急。命令发出去时，天刚擦黑。

三日后，西州传来消息：临时水道通水，田亩灌溉恢复七成。百姓在渠口摆香案谢恩，有老农对着官差喊话，请把名字记下来，他愿为新政立碑。

傅玖瑶没留底稿，只将回文归档。

次日清晨，政事堂议事厅大门敞开。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悉数到场，地方大员代表十七人列席两侧。她站在前方，身后挂着一幅长卷。

她没回答，亲自拉开卷轴。一张巨图铺展而下，横贯四列，纵分八栏。最上方写着《新政实施成效总览》。

第一列是农田产量对比。北方十一州去年秋收平均增产四成，其中旱地增幅最高达六成。南方五州虽未全面铺开，试点区域也录得两成增长。

第二列标的是水利贯通情况。全国新建水泥主渠八百三十六段，连通河道四十七条，疏浚旧渠两千余里。图中标红的部分显示，已有九成以上重点农区实现稳定供水。

第三列写教育。新设公立学堂一百零八所，入学孩童超过四万五千人，女子占比三成。有州府报告称，夜间灯火比往年多亮两个更次，皆因学生挑灯读书。

第四列是吏治考核结果。过去半年，因贪腐去职官员四十三人，较去年同期下降近七成。百姓投书数量翻倍，但内容多为求助而非控诉。

满堂寂静。

户部尚书起身，声音有些抖：“这图……何处得来？”

“各地奏报汇总而成。”她说，“每一条数据都有据可查。”

工部主事低头翻自己带来的册子，一页页对照，最后抬起头：“与我部记录相符。”

她等众人看完，才开口：“今日召集诸位，不是为了听我说话。是要告诉大家，新政不再是试，而是定局。”

有人动了动嘴，没出声。

“从今往后，设新政监察司，直属中枢，每年轮派官员赴各州督查。地方若有虚报瞒报，一经查实，主官免职查办。”

她顿了顿，“南北经验互鉴计划即日启动。南陵试行有效的协商机制，要在三个月内推广至其余南方州府。西州的技术攻坚模式，也要形成范本下发。”

礼部侍郎忍不住问：“若再有人反对？”

“现在不是谁反对不反对的问题。”她说，“是朝廷已经定了方向。谁跟不上，就换人来做。”

殿中无人再言。

散会前，她补充一句：“我已拟好奏本，请陛下颁诏，昭告天下，新政永为定制。”

当日午后，紫檀匣封妥，由亲随送往御前。

三天后，圣旨下达，全文仅十二字：“法已立，民已安，勿议更张。”

诏书抄本送至各州府衙门，张贴于市口高墙。有百姓围着看，识字的念给不识的听。一个老头听完，拄着拐杖走到墙边，摸了摸那纸角，说了一句：“活了六十岁，头一回见皇帝说‘不用再吵了’。”

几日后，傅玖瑶在东阁整理旧档，翻出一本民间歌谣集。这是她让人从市井收集来的，茶馆说唱、童谣俚语，凡提及新政者皆录其中。

她随手翻开一页：

“水泥渠，通到家，

娃儿上学不赤脚，

阿爷少挑水，阿娘多织麻。

问谁带来好日子？

都说傅姑娘比菩萨灵。”

她合上册子，叫人送去内阁几位老学士手中。

五日后，三位曾公开质疑改革的老臣联名上书，提议将新政施行年份载入国史大事录，并建议在太庙旁立碑，铭刻主要推动者姓名。

她压下了这份奏本，批了四个字：功归于民。

又过了半月，她接到通报，邻国遣使来访，名义贺春，实则探听朝局动静。

接见安排在政事堂偏厅。使者三十出头，穿低阶官服，言语恭敬却试探频频。

“听闻贵国近年变革剧烈，不知民心是否真能跟上？”

她让人抬出沙盘。南北两地模型并列，数据标注清晰。她指着南陵一处村落：“这里三个月前还在为水争斗，如今村民自发组织巡渠队，轮流值守。”

使者凑近看，发现连每户参与工分都记在册。

“你们不怕我们看了去学？”他问。

“怕什么。”她说，“你们可以看，可以记，可以带回去照做。若三年后来问，我还能告诉你们哪里容易出错，怎么避开。”

她递给他一本薄册，《天启新政纲要·简明版》，上面没有密文，没有删节，连财政支出比例都列得清楚。

“拿去读。”她说，“读不懂再来问。”

使者走时神情变了。临行前低声说：“原以为贵国必有内乱，如今看来，是我等目光短浅。”

一个月后，边境传来消息，该国已下令组建考察团，准备派官员长期驻留天启学习政制。

傅玖瑶听到回报，只点点头，继续看手里的公文。

那是最新一期的官员履职考评名单。她翻到末尾，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圈——正是当初提出“缓行改革”的南陵协办员。考评评语写着：推行有力，民心归附，建议升任知府。

她提笔批了“准”字。

春深时节，宫外传来钟声。每日早朝的鸣钟比往年响得更齐整。街市开市早，学堂书声朗，驿站马蹄不断，都是往各州传送新令。

她在政事堂东阁坐了一整天，处理完最后一份奏本。窗外夕阳斜照，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晃了一下。

她放下笔，手指落在案沿，一下一下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