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瑶凰途 第156章 五皇子萧辰之约

天光刚亮，傅玖瑶起身梳洗，动作利落。她从柜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是本旧书，纸页泛黄，边角微卷。这是她在空间实验室整理出的《千金方注疏》副本，字迹工整，批注清晰。她将书贴身收好，换上素色宫装，未戴繁饰，只在发间插了一支银簪。

青竹站在门外，声音压低：“小姐，外面还在说那些话。”

“我知道。”她应了一句，抬脚出门。

马车行至宫门，守卫查验身份后放行。她步行穿过长廊，脚步平稳。偏殿前，一名内侍候着，见她到来，点头引路。

殿门推开，萧辰坐在案后，手中执笔，似在写字。听见声响，他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才起身迎上前。

“你来了。”

“殿下相邀，不敢不来。”

他指了指对面座位：“坐。外头风声不小，我怕你受扰，特意选了这里。”

她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不急不缓：“流言止于行者。若自己心虚，才需躲藏。”

萧辰看着她，眼神认真：“我信你不是那种人。可有些人，不会因你清白就住口。”

“所以您约我来，是为了替我说话？”

“不是。”他摇头，“是为了听你说。”

她沉默一瞬，伸手入怀，取出那本书，轻轻放在案上。

萧辰低头看去，手指抚过封面，念出名字：“《千金方注疏》？这书早已失传，你怎么会有？”

“抄录的。”她说，“里面有些内容，与现在医馆所用不同。”

他翻开一页，目光停在一幅草药图上：“这是薄荷？旁边写的配伍之法……和太医院教的不一样。”

“太医院教的是通用法。”她靠前半步，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暑热犯心时，单用薄荷力弱，加艾叶助阳化湿，再配石菖蒲通窍，才能快些醒神。”

萧辰抬眼：“那天宫女晕倒，你用的就是这个？”

“是。”

他合上书，盯着她：“这些是你自己试出来的？”

“一部分是古方记载，一部分是验证所得。”她语气平静，“药性如何，不能只看书，得看人用了之后反应。”

萧辰没说话，重新翻开书页，逐行细读。殿内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他指着一处批注问：“这里写‘石菖蒲可缓焦虑所致心悸’，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有人长期睡不好，心跳快，脉象乱。”她说，“我让他每日闻香袋，七日后症状减轻。后来又试了几例，结果相似。”

“香袋？”他想起什么，“就是你给我的那个？”

“是我做的第三版。”她点头，“第一版味道重，第二版易散，这个最稳妥。”

萧辰忽然笑了下：“我以为你只是懂急救，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多讲究。”

“医术不是临场发挥。”她说，“每一步都要有依据。”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低声说：“很多人学医，是为了谋差事，进太医院，拿俸禄。可你不一样。”

“我不需要谋差事。”她直视他，“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小事拖成大病。”

萧辰沉默片刻，翻到另一页：“这上面记了一种咳嗽的治法，用款冬花、紫菀、百部，但剂量比常规少三成。为什么？”

“老人肺弱，药猛了伤本。”她说，“减量慢调，反而见效更稳。”

他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遇到治不好的？”

“有。”她答得干脆，“去年有个孩子，高热不退，我用了三副药都不见好转。最后发现是水源出了问题，换了水才压下去。”

“水源？”

“井水被牲畜粪便污染。”她说，“病从口入，有时候不在人，在环境。”

萧辰眉头微皱：“这种事，地方官不会查吗？”

“他们看不见。”她说，“百姓不说，他们就不知道。等报上来，已经死了好几个。”

殿内一时无话。窗外风吹树梢，影子晃在墙上。

萧辰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太医院没人提过。”

“因为他们没去过乡下。”她说，“我在乡里待过半年，亲眼见过一家人因误诊接连倒下。”

他看着她，眼神变了：“你明明可以留在府里，何必吃那份苦？”

“学医不是为了摆样子。”她回视他，“如果只会背书，那跟木偶没区别。”

萧辰慢慢合上书，放在案上，手没松开。

“我想再看看这本书。”他说，“能借我吗？”

“可以。”她顿了顿，“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别只把它当一本药方集。”她说，“它记录的是活人的经验，不是死字。”

他点头：“我明白。”

她伸手想收回书，却被他先一步拿起。

“等等。”他说，“还有一处我不懂。”

他翻到末尾一页，指着一行小字：“这里写‘预防胜于治疗’，下面列了十项日常养护法。第一条是饮食定时，第二条是作息规律……这些也算医道？”

“当然。”她说，“人一半的病，都是自己熬出来的。熬夜、暴食、生气，久了哪有不垮的？”

“可这些道理，谁不知道？”他问。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她看着他，“殿下每日批折子到深夜，可曾想过肝火会旺？喝茶提神，可曾想过伤胃？”

萧辰一怔。

“你的眼睛有血丝。”她继续说，“舌苔厚，呼吸略沉，这是积劳之兆。你现在没事，是因为年轻撑得住。再过五年，若还不改，就会出问题。”

他没动，也没反驳。

“我不是吓你。”她说，“我只是说实话。”

良久，萧辰轻声道：“从来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不是臣子。”她说，“我是医生。”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愿意教我更多吗？”

她没立刻回答。

“不是做太医，也不是入宫侍疾。”他补充，“就是……像今天这样，讲讲你怎么看病，怎么想问题。”

“你想学，是因为兴趣，还是因为别的？”

“因为我看到了太多不该死的人死了。”他说，“而我能做的太少。”

她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是认真的。

“好。”她说，“我可以讲。”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她说，“我带另一本书来。”

“什么书？”

“讲针灸的。”她站起身，“你会看到，一根针也能救人。”

他跟着起身，把书小心包好：“我等你。”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环时，听见他在身后说：

“傅玖瑶。”

她停下。

“谢谢你没有避开我。”他说，“在这个时候。”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没必要躲。清白的人，不怕对质。”

说完推门而出。

阳光照进偏殿，落在空位上。萧辰站着没动，手里还攥着那本书。他低头看了看，慢慢走到案前，吹亮蜡烛，重新翻开一页。

纸页翻动声中，他低声念出一行字：

“凡治病，先察患者起居，次问饮食劳逸——”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她又走了进来。

“怎么了？”他问。

她伸出手：“书借你，但批注不能丢。我把原稿留下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打开布包，取出夹在书中的一页纸，递给她。

她接过，放进袖中。

“明天见。”她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