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之兕缘 第197章 草木悲声

五色晶石在小江宓怀中静静流淌，流转间不再显眼张扬，而是内敛而深沉，如同大地深处悠远的心跳，如同万千草木共鸣的呼吸。一股古老而广袤的意志逐渐苏醒，它不属于庚金的锋锐，炎阳的炽烈，定波的澄澈，亦非镇岳的厚重，而是白圭深处的原始记忆，万物初生、草木荣枯的初识，混沌初开后第一抹绿意的萌动。

小江宓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他不再以目视，而是用心聆听。

他听见了森林的啜泣。

在那暗红巨树狂怒的根系抽击之下，是深入骨髓的痛苦嘶吼。每一根盘错的根系，每一片灰绿的叶片，都渗透着岁月中被扭曲、被侵蚀、被迫吞噬其他生命以维生的剧痛。这曾是森林的守护者，却在无数年前被污秽意志腐蚀，从庇护者沦为牢笼与狱卒，用自己庞大扭曲的身躯，镇压着不肯屈服的青碧光芒。

它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将所有闯入者视为可能加剧其痛苦或夺走其唯一宝藏的威胁。

小江宓还听见了森林中其他生命的哀嚎：那些喷射毒雾的花朵，曾是甜蜜的蜜源；那些缠绕捕食的藤蔓，曾是温柔的依赖；那些狰狞的甲虫飞蛾，曾是传粉的精灵与夜光的点缀。它们都在污秽力量的侵蚀下，被迫变成了如今的怪物，日夜承受着生命形态被篡改的折磨。

痛苦的根源，除了弥漫林间的污秽力量，更深处，竟是那块青碧碎片散发出的不屈净化与生机之力！碎片本能地抗拒污染，释放着纯净的生机，却与污秽力量形成了拉锯，这种对抗产生的混乱能量场，反而加剧了森林的畸变。

净化，在这里，因力量不足且方式错误，竟成了加剧生灵痛苦的帮凶。

小江宓的心，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悲伤与领悟淹没。

怀中的晶石，共鸣到了极致。

“我明白了……”小江宓睁开眼，琉璃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属于孩童的悲悯与清澈。那不是力量的觉醒，而是理解的顿悟。“魏哥哥！不要打了！它不是敌人！它是……最痛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震耳欲聋的战斗轰鸣与巨树咆哮中，清晰地传入魏无羡耳中。

魏无羡正拼死闪避一根粗大根系的致命横扫，闻言身形一顿，险些被满是倒刺的根须擦过，臂上又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愕然回头，看向巨石后那个被五色氤氲光华笼罩的小小身影。

只见小江宓抱着晶石，一步步从巨石后走出。他没有恐惧，没有攻击，只是抬头仰望那狂怒的暗红巨树，泪水不断流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很痛，对不对？”小江宓轻声对巨树说，“被坏东西弄脏了，控制不了自己，守着不想守的东西，伤害不想伤害的人……很难过，对不对？”

他每说一句，怀中的晶石就明亮一分。那不再是攻击或防御性的光芒，而是一种温柔如春雨滋润干涸大地、如晨曦抚慰受伤生灵的辉光。光芒中，“白圭”的净化之力不再粗暴地驱散，而是化作最柔和的触手，带着“定波”的安抚与“庚金”守护意志中的“理解”，缓缓伸向巨树，伸向周围狂躁的藤蔓与毒虫，伸向这片痛苦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暗红巨树的狂暴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那抽向魏无羡的根系悬停在半空，喷吐的灰绿汁液也减弱了。树干上那些如同眼睛般的裂痕，不再喷射污秽，而是微微颤动，仿佛在注视着下方那个散发着奇异温暖光芒的小小身影。

森林中狂躁的“沙沙”声、爬行声、嗡鸣声，也渐渐低沉下去。

魏无羡喘着粗气，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气息，正在被一种清新、湿润、带着泥土与新生草木芬芳的气息缓慢而坚定地取代。虽然那污秽力量依旧盘踞，但似乎被某种更本源、更柔和的力量安抚、梳理了？

小江宓继续向前走，走向巨树根系中央那隐约的青碧光晕处。他的脚步很慢，却异常坚定。五色晶石的光辉如同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地面上狰狞的甲虫缓缓退开，空中的磷光飞蛾安静盘旋，甚至有几条垂下的藤蔓，试探性地轻触光晕的边缘，又迅速缩回，却没有再发动攻击。

“你想要……解脱，对不对？”小江宓停在盘根错节的根系前，仰望着上方那庞大的、痛苦的暗红树干，声音带着哽咽，“你也想……让森林变回原来的样子，对不对？”

巨树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呜咽，不再是怒吼，而是仿佛积压了千百年的悲苦终于找到了倾听者。整棵树的颤抖，从狂怒变成了哀恸。那些盘错的根系缓缓松开了一些，露出了被它们死死缠绕、几乎勒进石质中的一块巴掌大小、残缺的、却散发着纯净青碧光华的碎片。

那碎片形似一片树叶，脉络清晰，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液态的生机在流动。它被污秽的树根与灰绿的苔藓覆盖包裹，却顽强地散发着光芒，抵抗着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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