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突兀的鸟鸣唿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听雪轩内死寂的疲惫。沈清辞猛地从榻上坐起,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眼神却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窗口方向。
是错觉吗?不!那声音短促、清晰,绝非山中野鸟。是朱七?他来了?这么快?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混杂着警惕、好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她强撑着站起身,忍着脚踝的刺痛,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手指搭在冰凉的窗棂上,却并未立刻推开。
窗外月色朦胧,积雪反射着惨白的光,将庭院照得一片清冷。竹影摇曳,如同鬼魅。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就在沈清辞怀疑自己是否因过度紧张而幻听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耳语般,极其清晰地穿透了窗纸,传入她耳中:
“三小姐,是我,朱七。”
他真的来了!而且是以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轻轻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窗外屋檐下的阴影里,伫立着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正是白日里那个身手莫测的朱七。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朱壮士深夜到访,有何指教?”沈清辞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疏离的戒备,并未请他入内。
朱七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目光快速扫过她苍白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脸庞,低声道:“白日约定之事,已有眉目。那人(墨竹)已开口,供出些东西,觉得三小姐或需知晓。”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地并非谈话之所。”
沈清辞心中念头飞转。让一个陌生男子深夜潜入闺阁,风险极大。但朱七带来的信息至关重要,关乎她能否彻底坐实王氏的罪证,以及……了解这背后的更多隐秘。权衡利弊,她咬了咬牙。
“请壮士稍候。”她轻轻合上窗户,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髻,又将一把平日里用来裁剪药材的锋利小银刀藏于袖中,这才重新推开窗,低声道:“壮士请进,务必轻声。”
朱七的身手果然了得,只见他单手在窗沿一撑,身形如同狸猫般轻巧无声地便跃入了屋内,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这间陈设简单却洁净的女子闺房,目光在墙角那盆不起眼的赤焰参上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自觉地站在了离床榻较远的阴影角落里,与沈清辞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这番举动,让沈清辞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
“朱壮士方才所言,墨竹已招供?”沈清辞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极低。
“是。”朱七言简意赅,“她承认受沈夫人王氏指使,目的在于静心庵毁你清白,制造你羞愤自尽或意外身亡的假象,以绝后患。”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证实,沈清辞的心还是如同被冰锥刺中,泛起森森寒意。王氏,果然狠毒至斯!
“可有……确凿证据?口供之外?”沈清辞追问。仅凭墨竹一面之词,若王氏抵死不认,甚至反咬一口,依旧难以将其彻底扳倒。
朱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折叠整齐的纸卷,并未直接递给沈清辞,而是放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这是墨竹画押的部分口供抄录,提及王氏通过刘妈妈传递指令,并许诺事成之后给予重金,助其家人脱离奴籍。此外,”他语气平淡,却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据墨竹零星供述及我等查证,王氏此举,似乎并不仅仅源于后宅嫉恨。”
沈清辞瞳孔微缩:“此言何意?”
“王氏母族,与朝中某些官员往来密切。而近月,江南盐政动荡,朝廷派了钦差南下暗查。沈大人(沈敬渊)身为清流,位置关键。”朱七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珠子,一字一句敲在沈清辞心上,“有人不希望沈府后院安宁,或许……是想借此扰乱沈大人心神,甚至,拖他下水。”
轰隆!沈清辞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后宅阴私,竟然牵扯到了朝堂争斗?!父亲身为国子监祭酒,虽不直接掌管盐政,但其清流声望和门生故旧的影响力,足以让某些人忌惮!王氏……她不仅仅是想除掉自己这个庶女,更可能是在无意中,或者……有意地,成了别人攻击父亲的一枚棋子?!
这个认知,让她遍体生寒。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宅斗,没想到其下竟隐藏着如此汹涌的暗流!
“你是说……王氏背后,另有其人?针对的是我父亲?”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目前仅是推测,尚无铁证。”朱七语气依旧冷静,“但墨竹供词中提及,刘妈妈曾无意中说过‘此事若成,夫人娘家兄长在江南的生意便更稳妥了’之类的话。而王氏那位兄长,据查,与江南盐课提举司的某位副使过从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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