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忆的棋局
正月初四,子时。
坤宁宫偏殿的烛火亮了一夜。沈清辞坐在书案前,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西山地形图。她手中握着一支细毫笔,笔尖蘸着朱砂,却迟迟没有落下。
贤妃手记的内容在她脑中一页页翻过。那些娟秀的小楷,那些夹在字里行间的批注,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妙的图示……三年来,她翻阅过无数遍,早已烙印在记忆深处。但此刻,当需要完全依靠记忆来还原时,她才意识到其中的艰难。
“祭殿东南三十步,柏树下有暗道,通碑林。”她轻声念着,笔尖在地图上相应位置点下一个红点。
“碑林第七碑底座可旋转,内有机关,触发后地面陷落。”
“松林第三棵歪脖子树,树洞藏弓弩三具,箭二十支。”
一个个标记在地图上呈现。陆明轩在一旁整理着她口述的内容,顾青黛则负责核对京城布防的调整——第二套方案需要调动大量人手,必须确保每个环节都精确无误。
“清辞,”陆明轩忽然停笔,“手记中关于密道出口的记载,似乎有两处矛盾。一处说在后山悬崖,一处说在溪流旁。你确定是悬崖那处?”
沈清辞闭目回忆。贤妃手记的第三卷第七页,左下角有幅简图,标注着密道走向。但在第十页的批注里,又提到了溪流旁的出口。她当时以为这是两条不同的密道,但现在想来……
“不是两处,”她睁开眼,“是同一密道有两个出口。主出口在悬崖,隐蔽但危险;备用出口在溪流旁,容易暴露但安全。贤妃娘娘特意标注,若遇追兵,走悬崖;若需接应,走溪流。”
顾青黛皱眉:“可我们之前只计划了悬崖出口的接应。”
“那就加上溪流出口。”沈清辞在地图上又标出一个点,“墨痕,你带二十人提前埋伏在溪流下游,备好船只。一旦有人从那里出来,立刻接应撤离。”
“是。”墨痕领命,却又犹豫,“王妃,若影先生也看过手记,知道这两个出口……”
“他一定会知道。”沈清辞平静道,“所以他会在两处都设伏。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以为我们只知道一处。”
她蘸了蘸墨,在地图上画出几条新的线路:“原本的护卫队路线不变,但暗中分三队:一队明面护卫皇后,走主道;二队伪装成樵夫猎户,提前进入松林和碑林;三队……”她笔尖一顿,“从密道反向往里走,在他们设伏的地点后方埋伏。”
“反向往里?”陆明轩不解,“密道不是只能从祭殿往外走吗?”
“正常情况下是。”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贤妃手记的最后一页,用密语记载了一个秘密——那密道其实是个环形,入口在祭殿,出口有两处,但中间还有个隐藏的岔路,可以反向进入祭殿下方。这个秘密,连朱明轩都不知道,因为那页记载用的是贤妃自创的密码。”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她多年前破译贤妃密码时做的笔记,上面是各种符号对应的文字。其中一组符号,她一直没完全理解,直到现在。
“你看这里,”她指着笔记上的一组图案,“三环套月,九星连珠。我原本以为是天文记录,但现在想来——三环,指的是密道的环形结构;九星,是岔路口的九个方向标记。贤妃娘娘在暗示,密道中有个九岔路口,只有选对方向,才能反向进入。”
陆明轩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岔路口,就能从外面进入密道,在敌人后方……”
“形成夹击。”沈清辞点头,“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先找到九岔路口的位置。手记里没有明确记载,只说了八个字:‘月照中庭,影落西山’。”
月照中庭,影落西山。这像是一句诗,又像是一个提示。
四人对着这八个字苦思冥想。窗外,更鼓敲过了三更。
二、军中信报
同一时刻,怀来城外三十里,明军大营。
朱廷琰站在沙盘前,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帐篷上。沙盘上插满了红蓝两色小旗,红色代表明军,蓝色代表鞑靼。此刻,蓝色旗帜已呈半月形包围了怀来城,而红色旗帜则收缩在几个关键据点。
“王爷。”副将杨继忠掀帘进来,身上铠甲还带着夜露,“哨探回报,鞑靼主力仍在城北十里处扎营,但有一支约五千人的骑兵,今夜悄然向南移动,方向是……居庸关。”
“想断我们后路?”朱廷琰盯着沙盘上居庸关的位置,“杨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杨洪将军已醒,但伤势过重,无法理事。军中暂由其子杨文代理指挥。”杨继忠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末将发现,杨文这几日频频与几个山西籍的将领密会,行迹可疑。”
山西籍。又是山西。
朱廷琰想起沈清辞的提醒:夏言是江西人,但严嵩是山西人。若影先生继承了严嵩的势力,那么军中这些山西籍将领,很可能就是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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