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书与残箭
正月初一,未时三刻。
西山的风雪暂歇,天地间一片死寂的白。朱明轩的尸体已被移入临时搭起的帐篷,仵作正在验尸。那支夺命的弩箭还插在他后心,箭杆漆黑,箭镞却是罕见的青铜质地,形制古朴,不像军中制式。
朱廷琰立在帐篷外,手中攥着那张羊皮地图。羊皮质地粗糙,边角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了。朱砂绘制的线条已经有些褪色,但标注的地点依然清晰:除了广化寺,还有西山某处山谷、通州漕运码头、以及……金陵秦淮河畔的一处宅院。
每个地点旁都有一行小字注解,用的是工整的馆阁体,但笔锋转折处透着凌厉。
广化寺旁写着:“青鸾初栖地,甲子轮回处。”
西山山谷:“火器藏所,丙寅年置。”
通州码头:“南来北往,耳目通达。”
金陵宅院:“旧梦始,新局终。”
朱廷琰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最后一行。旧梦始,新局终——这话似有所指,却又晦涩难懂。他将地图收好,掀帘走进帐篷。
仵作已验完尸,躬身禀报:“王爷,箭从后背射入,贯穿心肺,一击毙命。箭镞上有三道血槽,中空,内含剧毒。死者中箭后,最多撑三息。”
“什么毒?”
“小人验不出。”仵作摇头,“但死者伤口周围皮肉发黑溃烂,毒发极快,应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
朱廷琰走到尸体旁。朱明轩的眼睛已被合上,面色青黑,嘴唇乌紫,确实中毒之相。他俯身细看箭杆,发现靠近箭羽处,刻着两个极小的篆字。
“青……蚨?”他辨认出来。
青蚨,传说中的虫名,古代有“青蚨还钱”的典故,寓指钱财往复循环。用此作为标记,是何用意?
“王爷,”墨痕从帐篷外进来,手中捧着一块布帕,上面放着一枚铜纽扣,“在神道碑后发现的,应是刺客遗落。”
纽扣很普通,黄铜质地,表面磨得光滑,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但朱廷琰拿起来对着光细看,发现纽扣背面有一道极浅的刻痕——像是个“七”字。
“搜遍西山,刺客已不见踪影。”墨痕低声道,“雪太大,脚印都被掩埋。但属下在皇陵享殿后发现一串脚印,通向一处被封的侧门。门锁有撬痕,很新。”
“带我去看。”
侧门位于享殿后墙,原是工匠进出所用,仁宗皇帝下葬后便被封死。如今铜锁被利器斩断,门缝里积着新雪。朱廷琰推门进去,里面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仅供一人通行。墙壁上的长明灯早已熄灭,空气污浊,弥漫着霉味。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不大,正中摆着一张石桌,桌上积着厚灰,却有一片区域被擦拭干净——显然不久前有人在此停留。
桌上放着几样东西:半截蜡烛,一只空水囊,还有……一卷用油布包着的纸张。
朱廷琰展开油布,里面是几张泛黄的图纸。第一张是皇陵的建筑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第二张是京城九门布防图,看墨迹应是近年所绘;第三张……
他瞳孔骤缩。
第三张是宫城平面图,重点标注了奉先殿、乾清宫、坤宁宫三处。每处都写着人数、换防时辰、甚至侍卫姓名。而在奉先殿旁,有一行小字:“幼帝居此,丙寅腊月廿九移入。”
这是宫变当天的情报!
图纸右下角,盖着一枚小小的印鉴——青鸾衔枝。
“果然……”朱廷琰喃喃道,“宫中有内奸,且地位不低。”
能掌握如此详细的布防情报,绝非普通宫女太监能做到。此人至少是侍卫统领级别,或是能自由出入宫禁的宗室、勋贵。
墨痕也看到了图纸,脸色发白:“王爷,这……”
“此事保密。”朱廷琰将图纸收起,“除了你我,不得让第三人知晓。另外,派人暗中监视所有能接触宫禁布防的官员,尤其是……”他顿了顿,“杨洪离京后,暂代九门提督的人是谁?”
“是英国公世子,张维。”
英国公府,世代勋贵,执掌京营兵权百余年。张维今年二十五,年初刚袭爵,表面是个纨绔子弟,但能在这个年纪被推上九门提督的位置,绝非常人。
“查他。”朱廷琰吐出两个字,“但要小心,别打草惊蛇。”
“是。”
两人退出石室,重新封好侧门。风雪又起,天色阴沉得仿佛又要入夜。朱廷琰望着漫天飞雪,心中沉重如铁。
鞑靼破关,内奸未除,清辞中毒,影先生隐身暗处……这盘棋,步步杀机。
“王爷,”一名亲兵匆匆跑来,“京城急报!王妃……王妃情况有变!”
二、暗室解毒
同一时刻,坤宁宫偏殿。
沈清辞靠在榻上,额上覆着湿帕。陆明轩刚为她施完第二次针,此刻正在外间煎药。药香混合着炭火气,在殿内弥漫。
她的视力恢复了些,已能勉强分辨人影轮廓,但细节依然模糊。更麻烦的是,从半个时辰前开始,她耳边开始出现细微的耳鸣,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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