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婉一行人离去后,听雪轩内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死寂。周嬷嬷瘫坐在地,半晌才缓过气来,看着沈清辞手中那本险些酿成大祸的账册,心有余悸:“小姐,这东西……这东西就是个祸根!不如……不如老奴找个机会把它烧了吧!”
“烧了?”沈清辞缓缓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烧了,我们便永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布局,也失去了唯一可能反击王氏的利器。”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与斗志。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哪怕步步惊心。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周嬷嬷六神无主。
沈清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几株被沈清婉丫鬟粗暴折取后略显凌乱的腊梅,目光幽深。“她们今日前来,绝非单纯赏梅折枝。要么是王氏听到了什么风声,借机试探;要么,就是那送册子的人,在暗中推动,想看看我们如何应对。”
她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决断。“既然有人想借我的手对付王氏,那我便如他所愿,只是……这刀该怎么用,何时用,得由我来定。”
她需要盟友,需要信息,更需要将水搅浑,让隐藏在暗处的人,露出马脚。
“嬷嬷,”沈清辞转身,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找个机会,悄悄去一趟周姨娘那里。”
周嬷嬷一愣:“小姐,您是要……”
“不必见她本人,想办法让豆蔻传句话就行。”沈清辞低声道,“就说……我前日偶然听前院小厮议论,提及‘锦缎’、‘亏空’等词,心中不安,想起二姐姐前番赠帕之情,特此提醒,望姨娘……谨慎门户,尤其是身边所用之物。”
她的话说得含糊其辞,既点出了账册中涉及的“锦缎亏空”之事,又借用了沈清韵赠帕的由头,将警告包装成姐妹间的关切。若周姨娘足够聪明,自然会联想到王氏近日清查库房的举动,以及……那可能存在麝香的隐患。这既能卖个人情,也可能促使周姨娘为了自保,向她靠拢,或者至少,能提供一些关于王氏动向的信息。
“老奴明白了!”周嬷嬷眼睛一亮,这招祸水东引,既能示好,又能自保,确实高明。
“另外,”沈清辞继续吩咐,“留意青黛和墨竹。尤其是青黛,她不是喜欢打听吗?找个机会,让她‘无意中’听到,你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想去城外有名的静心庵为我祈福,却苦于没有门路,不知该如何安排。”
静心庵是金陵城外香火颇盛的庵堂,不少官宦女眷前去上香祈福。她要借此试探,青黛,或者说她背后的王氏,是否会利用这个机会做文章。是阻止?还是……将计就计,在外面布置更狠毒的手段?
周嬷嬷一一记下,神色凝重。
安排完这些,沈清辞感到一阵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走到那盆赤焰参前,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那两片子叶又长大了一些,嫩绿的颜色在黝黑的土壤中格外醒目,细细的根须正努力向下扎根。
这顽强的生命力,给了她莫大的鼓舞。
接下来的两日,听雪轩表面依旧平静。沈清辞“病情”偶有反复,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周嬷嬷则按照计划,悄悄行动。
她寻了个浆洗房忙碌的时机,趁人不备,将沈清辞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豆蔻。豆蔻听完,脸色微变,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便抱着衣物匆匆离去。
至于青黛那边,周嬷嬷在一次她前来送点心时,故意与另一个粗使婆子(是周嬷嬷暗中观察后认为相对可靠之人)在廊下低声交谈,内容正是关于去静心庵祈福的“烦恼”,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路过的青黛听个大概。
青黛脚步未停,脸上依旧挂着甜笑,仿佛并未留意,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却没有逃过一直暗中观察的周嬷嬷。
消息似乎都顺利传递了出去,如同石子投入深潭,等待着涟漪扩散。
这日傍晚,天空又飘起了细雪。沈清辞正用晚膳,院门外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沈清韵身边的大丫鬟,挽月。
挽月神色恭敬地递上一个食盒,笑道:“三小姐安好。我们姨娘亲手做了些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想着三小姐病中或许口味清淡,特命奴婢送来给小姐尝尝鲜,聊表心意。”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做得十分精致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桂花与栗子混合的甜香。
周姨娘亲自做的糕点?还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送来?这在以往是绝无可能的事。沈清辞心中明了,这是周姨娘对她那句警告的回应,一种示好与结盟的试探。
“有劳周姨娘费心,也辛苦挽月姑娘跑这一趟。”沈清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让周嬷嬷收下食盒,又赏了挽月一个装着银锞子的荷包。
挽月接过赏赐,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地说道:“姨娘让奴婢转告三小姐,夫人近日心情不佳,库房之事似乎颇为棘手。另外……夫人前两日召见了针线房和采买上的几个管事,问了许久的话,尤其关注去岁秋冬采买的几批江南锦缎和皮料的账目。”她说完,便后退一步,恢复了正常音量,“糕点需趁热用才好,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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