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夜清影
墨痕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片刻后回转,手中提着一个软绵绵的黑衣人。
“东边墙角的,打晕了。”他将人丢在书房地上,声音压得很低,“西边树上还有一个,属下没动,留着他回去报信。”
朱廷琰立在窗前,透过窗纸的微隙望着园外沉沉的黑暗:“可看出路数?”
“身手一般,像是本地帮闲,不是死士。”墨痕顿了顿,“但盯梢的法子很老道,轮换、暗号都有,应是受过指点。”
清辞蹲下身,就着烛火仔细检查那昏迷的黑衣人。三十来岁,皮肤粗糙,手掌有厚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是码头脚夫,或是船工。”她抬起那人的手腕,上面果然有个淡青色的刺青——三条波浪纹。
“漕帮的人。”朱廷琰眼神一冷,“齐王的手,伸得真长。”
清辞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扬州简图:“涵碧园在此,北临富春坊盐商聚居地,南靠运河码头。若是漕帮盯梢,他们的人可以混在码头工人中,不易察觉。”
“园中仆役呢?”朱廷琰问。
墨痕答道:“已暗查过。十二人中,有四个是陈府送来的,两个是牙行新买的,六个是原房主留下的。原房主留下的最干净,牙行买的背景模糊,陈府送来的……”他顿了顿,“那个管洒扫的刘婆子,入夜后曾在后门处逗留。”
“盯着她。”朱廷琰淡淡道,“先不要打草惊蛇。”
清辞看着地图,手指轻点:“我们初来乍到,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被动接招不是办法,得让他们动起来,才能露出破绽。”
“夫人的意思是?”
“明日,我去织造局。”清辞抬眼,“世子‘病重’,需闭门静养。我这个世子妃,总得为家计打算,开个铺子、做点生意,合情合理。”
朱廷琰会意:“以商为饵,引蛇出洞?”
“不止。”清辞眼中闪过睿智的光,“盐商家眷是突破口。男人在前场谈生意、论政事,女眷在后宅互通有无。锦绣堂若能在扬州贵妇圈中立足,便是一张无形的网。”
她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点:“织造局在此,主事的是宫里出来的太监,与盐商未必一心。盐运使衙门在城东,林如海坐镇。而我们要的,是这三者之间的缝隙。”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朵灯花。
朱廷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这个女子,有颗七窍玲珑心,越是危局,越显锋芒。
“墨痕。”他收回目光,“明日加派人手,暗中护卫世子妃。再派人去查三件事:第一,扬州盐商各家女眷的喜好、恩怨;第二,织造局苏公公的底细;第三,漕帮在扬州的势力分布,尤其是与齐王府有牵连的。”
“是!”
墨痕领命退下,顺道将地上昏迷的黑衣人拖走。书房内只剩夫妻二人。
清辞走到朱廷琰身边,轻声道:“你这边……”
“我继续‘病’着。”朱廷琰唇角微扬,“病得越重,他们越放心,你那边才越好行事。不过……”他握住她的手,“万事小心。扬州不是金陵,这里的刀,不见血。”
二、织造局门深似海
次日清晨,雨霁天青。
清辞换了身鹅黄色绣折枝梅的褙子,配月白百褶裙,发髻梳得简洁,只簪一支珍珠步摇。她对着铜镜看了看,镜中人眉眼温婉,却有一双过于沉静的眼。
“世子妃,马车备好了。”周嬷嬷进来禀报,低声道,“老奴已按您的吩咐,将带来的妆品分装成十二份礼盒。”
“好。”清辞起身,“世子昨夜‘病发’,今日需静养,任何人来探,一律婉拒。若陈府来人,就说我去了织造局,为铺子的事奔波。”
“老奴明白。”
马车驶出涵碧园时,清辞掀帘回望。园门紧闭,檐下灯笼在晨风中轻晃。她知道,此刻园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织造局位于城西,是座气派的官署。门前立着石狮,门楣上悬着“江南织造”的匾额,笔力雄浑,乃是御笔。
清辞递上名帖,门房是个白净的小太监,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脸上立刻堆起笑:“原来是魏国公世子妃,您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官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迎了出来,笑容可掬:“世子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咱家姓苏,蒙皇恩管着这织造局的杂事。”
这便是织造局提督太监苏公公了。清辞福身行礼:“苏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苏公公侧身避礼,引她入内,“世子妃请。”
织造局内里比外头看着更阔绰。前厅悬着巨幅《蚕织图》,两侧是博古架,陈列着各色锦缎样本。穿过月洞门,后头竟是座小花园,假山流水,亭台精巧,丝毫不逊盐商园林。
“公公这地方,真是雅致。”清辞落座后,温声赞道。
苏公公亲自奉茶:“不过是皇恩浩荡,让咱家有个安身之所。听说世子妃想在扬州开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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