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路疑云
官船离开德州的第三日,运河水面渐渐开阔。
清辞晨起推开舱窗时,见两岸已不再是平坦的华北平原,而是起伏的丘陵。晨雾如纱,笼着远处黛青的山影。水色也变了,浑黄与清绿交织——这是黄河与运河交汇的征兆。
“快到徐州了。”朱廷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日气色好了些,披着件墨青色披风站在她身侧,“徐州古称彭城,黄河夺淮入海前,这里是漕运咽喉。即便如今,仍是南北要冲。”
清辞注意到他用了“要冲”二字,而非“险地”。但两人都明白,越是紧要处,越容易生变。
用过早膳,周嬷嬷引着刘平安进来回话。这青年换了身干净的葛布短打,头发梳得整齐,脸上伤处结了痂,精神比前几日好得多。
“小人给世子、世子妃请安。”刘平安跪下磕头,“这两日蒙周嬷嬷照应,伤已大好。小人想问问,可有活计吩咐?洗衣、烧饭、打扫,小人都做得来。”
清辞让他起身,温声道:“不急。你先说说,那日追你的衙役,领头的是谁?你师父的医馆,究竟因何被查封?”
刘平安眼圈又红了:“回世子妃,那班头姓胡,是德州知府庞大人妻弟的心腹。我师父……我师父那日去知府府上,诊治的是庞大人最宠爱的如夫人。那如夫人怀孕五月,突发急症,师父赶到时已胎动见红。师父用尽法子,终究没能保住胎儿……”
他声音哽咽:“那如夫人醒来后哭闹不休,说是师父用药不当。庞大人大怒,当场将师父下狱。次日,师父就在狱中‘暴病身亡’。接着医馆被封,所有医书、药材都被充公。小人那日是拼死才抢出这几本手稿……”
清辞与朱廷琰对视一眼。这故事听着合情合理,但太过“完整”,反倒让人生疑。
“你师父在德州行医多久?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朱廷琰问。
“师父行医三十年,德州的百姓都叫他‘刘一手’,是说他一诊脉便知病症。师父性子直,从前曾当众指出庞大人服用丹药伤身,庞大人当时就黑了脸……”刘平安顿了顿,“还有,去年齐王府有位管事路过德州,请师父去诊治,师父看完后说那管事是酒色过度,开了方子让戒酒戒色。那管事当场就摔了药方……”
齐王府。
这三个字让舱内气氛一凝。
清辞神色不变:“你且下去吧。周嬷嬷,带他去厨下帮忙,告诉他船上的规矩。”
待刘平安退下,清辞才轻声道:“太巧了。我们救下的人,偏偏和齐王府有过节。”
朱廷琰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德州知府庞文礼,是三年前由齐王举荐上任的。此人贪婪好色,但极会钻营,三年知府,听说已攒下万贯家财。”
“所以刘平安的故事,可能是真的。”清辞沉吟,“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让我们听到‘齐王府’三个字。”
这便是局中局了。若刘平安是齐王的人,那这个故事就是诱饵;若刘平安真是受害者,那齐王便是借刀杀人——无论哪种,都指向徐州有事要发生。
午后,船过吕梁洪。这段水道险峻,两岸山崖夹峙,水流湍急。船老大陈老大亲自掌舵,船工号子喊得震天响。清辞站在窗边,见船如一片叶子在激流中颠簸,心提到了嗓子眼。
朱廷琰却神色如常,甚至还倒了杯茶:“这段水路我走过三次。永乐年间朝廷在此设闸蓄水,枯水期可行船,汛期则险。现在是三月,水势尚可。”
他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舱外传来惊呼:“有暗桩!”
二、暗流惊魂
清辞抓住窗框才站稳。朱廷琰已闪身出舱,她紧跟其后。
甲板上乱成一团。左舷处,一根碗口粗的朽木斜刺里戳出水面,船身正卡在木桩上。水流冲击着船体,发出咯吱的呻吟声。
陈老大脸色铁青:“这、这不可能!这段水道我走了二十年,从未有过暗桩!”
墨痕已带人查看,回来禀报:“世子,木桩是新断的,断口有斧凿痕迹。是人为。”
人为。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两个字。
朱廷琰扫视两岸。此处山崖陡峭,草木森森,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他沉声道:“墨痕,带人警戒。陈老大,想办法脱困。”
陈老大应声去指挥船工。几个水性好的跳下水,用绳索套住木桩,试图借助水流将船推开。但木桩卡得死,船身又重,试了几次都未成功。
清辞忽然道:“等等。”
她走到舷边,仔细看那木桩的位置:“木桩是从右前方斜插过来的,船是被水流推着卡上去的。若是人为,设桩之人必算准了我们的船速和水流。”
她转向陈老大:“若现在倒车,可能脱困?”
陈老大一愣:“倒车?这水流太急,倒车怕会失控……”
“但正面前进已被阻。”清辞目光锐利,“暗桩设在这里,不就是要我们进退两难吗?既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