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进来的方式不对。
这是乔小宝盯着穹顶观察窗外那片湛蓝天空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乌云,不是阴霾,阳光甚至比前几日更加明亮充沛,金灿灿地洒在昆仑山终年不化的雪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但就是……不对。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对于一个刚满五岁不久的孩子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模糊的直觉。就像能闻到雨前空气中特殊的湿润泥土味,或者感觉到妈妈要生气前那种微妙的、安静下来的气氛。
现在,他看着阳光,看着阳光映照下,基地外围能量护罩产生的、几乎看不见的淡淡虹彩,心里却有种轻微的、说不出的别扭感。仿佛那光里掺进了一点点……别的东西。不是颜色上的差异,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关于“存在”本身的感觉偏差。
他皱了皱小鼻子,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摊开的厚重典籍。那是林风叔叔特意从玄灵门带来的、用某种古法炮制的兽皮卷,上面记载着最基础的“引气”、“观想”法门和人体经络图谱。字是复杂的繁体,还配着许多弯弯曲曲、在他看来像小虫子在打架的符文线条。
如果是几个月前,他大概会看得头晕眼花,然后跑去缠着爸爸或者云鹤爷爷要糖果吃。但现在,他只是伸出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指,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图一个图地慢慢辨认、记忆。林风叔叔说了,妈妈留下的“灵能导流符文”和现代知识很重要,但老祖宗传下来的、关于人体和天地能量最本质的认识,是地基。地基不牢,房子盖不高。
学习室里很安静,只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基地工程车辆经过时的低沉轰鸣。专门负责他生活和基础教育的王阿姨去医疗区取最新的营养剂配方了,隔壁的分析中心隐约传来大人们压低声音讨论数据的嗡嗡声。
距离那场改变一切的爆炸,已经过去了九个月。
昆仑基地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临时搭建、危机四伏的营地。它已经扩展成一个功能齐全、拥有独立能源、生命维持和防御系统的小型地下-地上综合城市。核心区的穹顶建筑被更坚固、更庞大的复合结构所包裹,内部划分出生活区、研究区、医疗区、修炼静室以及专门为小宝开辟的学习和活动空间。
乔小宝的生活也被严格而规律地安排着。上午是文化课和科学启蒙,由后方轮换派遣的顶尖专家通过全息影像远程授课;下午是体能训练和修仙基础学习,由林风亲自指导,云鹤道长偶尔也会来指点丹药和养生知识;傍晚,是他雷打不动去“探望”爸爸和“陪伴”妈妈的时间。
爸爸江浩,依旧躺在那个特制的维生舱里。九个月的持续灵魂输出,让他看起来更加形销骨立,头发几乎全白了,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半透明感,可以清晰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但他维生舱连接的阵盘符印,散发出的淡银色光芒却比九个月前稳定、明亮了许多。医疗组的叔叔阿姨们说,爸爸的灵魂本源损耗极大,恢复起来极其困难,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的损伤,但他自己从未提过要停止。每次小宝去看他,如果赶上他短暂的清醒,爸爸总会用最温柔、最平静的眼神看着他,问他今天学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然后轻声告诉他:“妈妈今天又‘听’得更清楚了一点点。”
小宝知道,爸爸说的是真的。不是安慰。因为他自己偶尔,在靠近阵盘、全神贯注地想象妈妈的样子、在心里默默跟她说话时,也会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隔着厚重毛玻璃传来的……“注视感”。很模糊,一闪即逝,但很温暖。那是和爸爸、和林风叔叔、云鹤爷爷都不同的,独属于妈妈的温柔。
这感觉支撑着他,也让他比同龄孩子更早地明白了“责任”和“等待”的含义。
他把目光从典籍上移开,落到桌角放着的一叠画纸上。最上面一张,是他昨天画的:爸爸躺在透明的“盒子”里,身上连着许多发光的线;旁边是一块发光的石头(他画阵盘总是画得像石头),石头里有个很小很小、但很亮的金色光点;他自己站在中间,左手牵着从“盒子”里伸出来的一只大手,右手伸向石头里的光点,想拉却拉不到;天空上,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圈圈,他用银色的画笔涂满了,但又在圈圈里面,用很淡很淡的红色,点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
林风叔叔看到这幅画时,沉默了很久,然后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云鹤爷爷则盯着画上那个淡红色的小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
小宝不太明白大人们全部的担忧,但他知道,天上那个“圈圈”(李建国伯伯告诉他那叫“稳定化空间门户”)不是好东西。虽然它很久没发出那种让人头疼的嗡嗡声了,看起来很安静,但基地里所有的大人,包括最厉害的林风叔叔和云鹤爷爷,看它的眼神都带着警惕。他也能感觉到,每次自己靠近阵盘、感觉妈妈的“注视”时,总会有那么一丝极淡的、冷飕飕的、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像小虫子一样想钻进来,但每次都被爸爸维生舱里散发的、暖暖的金红色光晕给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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