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国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将他和他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定在原地。
冲进来时有多么气势汹汹,此刻就有多么滑稽可笑。
客厅里,灯光明亮。
没有预想中衣衫不整的狼藉,没有女人惊慌失措的哭喊,更没有那个年轻副县长在药物作用下的丑态毕露。
陆沉安然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在他的对面,那个本该是“受害者”的苏晚晴,衣着整齐,端坐着,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除了那套精致的茶具,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录音机。
红色的录音指示灯,在一闪一闪。
一闪。
一闪。
像是魔鬼的眼睛,嘲弄着门口的这群闯入者。
陆沉抬起头,看向门口呆若木鸡的钱卫国,缓缓开口。
“钱县长。”
“茶,要不要喝一杯?”
这句平淡的问话,在此刻,比最恶毒的咒骂还要刺耳。
钱卫国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剧本不对。
从头到尾都不对!
他毕竟是混迹官场半生的老油条,短暂的失神后,一股被戏耍的怒火冲垮了理智。
他没有理会那杯茶,而是厉声呵斥,试图抢回主动权。
“陆沉!你好大的胆子!”
“谁给你的权力,私自扣押香港来的贵客!你这是在破坏我们青阳县的营商环境!”
他把矛头直指陆沉,同时向苏晚晴投去一个警告的示意。
“苏小姐,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告诉大家,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他企图把苏晚晴重新拉回“受害者”的角色。
只要苏晚晴开口指认,哪怕现场看起来不像,他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然而,苏晚晴只是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不敢看钱卫国,也不敢看陆沉。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闪烁的红点。
那里,有她五十万的酬劳,也藏着能让她万劫不复的罪证。
陆沉似乎对钱卫国的咆哮充耳不闻。
他放下茶杯,拿起那个小小的录音机。
他的动作不快,却让钱卫国的心跳漏了一拍。
“钱县长,你好像很关心苏小姐的安危。”
陆沉没有看钱卫国,而是对着苏晚晴,慢条斯理地问。
“苏小姐,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钱县长是怎么‘关心’你的?”
话音未落,他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录音机里传出苏晚晴清晰而干涩的嗓音。
“……钱卫国通过香港的朋友找到我……酬金五十万……”
“……在酒中投入第三代精神类药物,‘迷迭香’……”
“……预先安排的‘记者’破门而入,拍下不雅照片……”
录音只播放了十几秒,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钱卫国的心脏上。
那两个拿着相机的“记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里的相机沉重得发烫。
几个保安也面面相觑,脚步钉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傻子都听明白了。
这不是捉奸。
这是栽赃。
而且,是栽赃一位现任的副县长。
这潭水,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能蹚的了。
“你!”
钱卫国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那张儒雅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狰狞和疯狂。
“你敢算计我!”
他咆哮着,野兽般地朝茶几扑了过去,目标正是那个还在播放的录音机!
只要毁了它,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晚晴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陆沉却连姿势都没变。
就在钱卫国的手即将触碰到录音机的前一秒。
陆沉伸出手,不急不缓地将旁边的一只紫砂茶杯,轻轻盖在了录音机上。
嗡。
录音的声音瞬间被闷住,只剩下微弱的震动。
钱卫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想掀开茶杯,却发现陆沉的手指就搭在杯盖上。
那只手很稳。
稳得可怕。
“钱县长。”
陆沉抬起头,终于正眼看他。
“想清楚。”
“这东西现在摔了,证据就毁了。但你亲自带人破门而入,意图构陷一位副县长,这是事实。你猜,市里的调查组会信你的,还是会信我这个‘受害者’?”
“到那时,你和我,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陆沉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
“但它要是好好的。”
他点了点那个茶杯。
“你现在,带着你的人,从这个房间里消失。明天一早,主动向市委递交辞呈,理由可以是身体不好,也可以是家庭原因。总之,体面地退场。”
“这件事,就只烂在青阳县,烂在你我之间。恒星资本的闹剧,也到此为止。”
“你后半辈子还能当个富家翁。你的儿子,你的家人,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给你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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