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暑热稍退。
君卫终于从藤椅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院走,穿过熟悉的酒楼大堂——正是晚市前的准备时间,伙计们在摆台,厨房飘出炝锅的香气。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充满生机。
只有他是多余的。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心口一窒。
走到门口,看见标标和三个同学正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
“这么晚还去哪儿?”君卫下意识问。
“二哥!”君标回头,笑容灿烂,“我们去河边洗个澡,就一会儿!今天太热了。”
君卫想说什么,但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又咽了回去。他点点头:“早点回来。”
“知道啦!”
四个少年骑着车叮叮当当走了。
君卫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也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
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也许是想看看那些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的少年。
云上镇外有条河,就叫小河,旱灾时断流,冬季到今年雨水丰沛,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河水不深,最深处也就两米多,是镇上孩子们夏天最爱去的地方。
君卫骑到河堤时,夕阳正把西边的天空染成橘红色。
河水在余晖下泛着金粼粼的光,四个少年已经在水里扑腾了。
他们把自行车往柳树下一靠,衣服胡乱堆在石头上,正互相泼水嬉闹。
君卫没下车,只是单脚支地,停在堤岸上看着。
晚风吹过,带着河水的腥气和岸边青草的味道。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常和君超来这儿,那时河水比现在清,能看见底下不规矩的乱石子。
“我踩不到底了!”一个稍胖的男孩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有点慌。
“胡说,这儿最多齐胸深!”另一个孩子笑他。
君标游过去:“王伟,你别慌,站起来试试。”
叫王伟的男孩试着站直,水果然只到他胸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吓我一跳。”
君卫在岸上也笑了笑,摇摇头,准备调转车头回去。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上游有什么东西漂下来——是一截粗壮的枯木,被水流带着,速度不快,但沉甸甸的。
“小心!”君卫喊了一声。
水里的孩子们也看见了。三个反应快的赶紧往岸边游,王伟却慌了,转身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倒,扑通一声摔进水里。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手却扒到了那截枯木,枯木被他一推,改变了方向,横着撞向他的后背。
“啊——”王伟被撞得往前一扑,呛了口水,咳嗽起来。而枯木被反弹开,又顺流而下。
“王伟!”君标离他最近,立刻游过去,“抓住我的手!”
王伟胡乱挥舞着手臂,好不容易抓住君标的手。
君标用力想把他拉起来,可王伟实在太胖了,加上惊慌失措,不但没站起来,反而把君标也拽得一个趔趄。
“你们快上岸!”君标对另外两个已经到浅滩的同学喊,自己则试图绕到王伟身后,想从后面托住他——这是他在书上看过的救人姿势。
然而意外发生在下一秒。
王伟脚下突然一滑,踩到了河底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向后倒去。
他倒下的位置,恰好是一个被水流冲刷出的深坑——旱灾时形成的,今年水涨,表面看不出来。
“唔!”王伟整个没入水里,只剩下手还在水面乱抓。
君标想都没想,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去捞他。
岸上的君卫心跳骤停。他扔下自行车,朝河边狂奔。
水面上,王伟的手还在扑腾,可君标下去后就再没冒头。
五秒,十秒……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另外两个男孩吓傻了,站在齐膝深的水里不敢动。
“君标!”君卫已经冲到河边,边跑边甩掉鞋子。
就在他要跳下水时,水面“哗啦”一声,君标的头冒了出来,脸色憋得发青,一只手死死拽着王伟的后衣领。
王伟也露出了头,剧烈咳嗽,显然呛了水。
“哥……”君标看见岸上的君卫,只喊出一个字,就被王伟无意识的挣扎再次拖得沉了一下。
君卫已经扑进水里。
河水比想象的凉,他打了个激灵,但动作没停,拼命朝两人游去。
水下,君标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过。
耳朵里是沉闷的水流声,眼前是浑浊的、泛着气泡的绿色。
王伟比他重至少三十斤,此刻因为恐慌,力气大得惊人,正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
肺里的空气在急速消耗,胸口开始发疼,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箍着。
要松手吗?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要松开手,自己就能够浮出水面,重新获得自由的空气,可以畅快地呼吸。
而且二哥此刻已经来了,相信王伟一定不会有事情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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