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着藏青中山装、拄着木杖的老人,就那样突兀地站在冰室入口,目光平和地扫过我们这群狼狈不堪、奇形怪状的存在,仿佛我们不是刚从生死边缘逃窜进来,而是误闯了他家茶室的顽童。
他刚才那句话,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们紧绷的神经上。“墟引”?“守门人的火种”?他不仅知道,语气还如此稀松平常!
一时间,冰室里只剩下硫磺温泉池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和我们粗重未平的喘息。狰兽强忍伤痛,依旧保持着警戒姿态,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九尾狐下意识地缩到我身后,尾巴尖不安地颤抖。饕餮独眼瞪着老人,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似乎闻不到任何“食物”或“威胁”的味道。讹兽的虚拟屏幕上一片空白,显然它的“逻辑”和“数据分析”在这位老人面前暂时宕机了。
怀里的玉坛‘拙’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孺慕”与“敬畏”交织的波动,紧贴着我不再动弹。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老人太诡异了,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极不合理,但他身上又没有敌意,甚至有种奇特的“安定”感。我定了定神,上前半步,微微躬身:“前辈认识我们身上的东西?”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在我手中的《山海经》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昏迷的普布和正在给他施救的九尾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阴煞侵体,好在不深。这女娃娃的手法…倒是灵巧。”他缓步走了过来,木杖点地,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在冰面上却不留丝毫痕迹。
他径直走到普布身边,九尾狐下意识地让开。老人伸出枯瘦但干净的手指,在普布眉心轻轻一点。没有光芒,没有咒语,但普布脸上青紫的冻痕和身上那层灰白冰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好了,睡一觉便无大碍。”老人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他这才重新看向我,眼神清澈得仿佛能看透人心:“你身上有‘守拙’的味道,还有‘归墟阵眼’的余韵。是‘那个人’的孙子吧?他倒是会躲清闲,把这摊子事丢给你们这些小辈。”
‘那个人’?爷爷?他认识爷爷!而且似乎很熟?
“您、您认识我爷爷?”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有过几面之缘。”老人淡淡道,目光又转向狰兽后腿的伤口,摇了摇头,“‘影傀’的阴蚀之力倒也麻烦。”他同样伸出手指,凌空对着狰兽的伤口虚划了几下。狰兽身体一震,伤口处残余的灰白冰霜如同遇到烈阳的残雪,迅速消融,露出鲜红的血肉,虽然伤口依旧狰狞,但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寒侵蚀感彻底消失了。狰兽低吼一声,带着感激和敬畏,微微伏低身躯。
“多谢前辈!”我连忙再次道谢,心中惊涛骇浪。这老人举手投足间展现的力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不是炫目的能量爆发,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触及了事物根本规则的“拨正”。
“不必谢我。你们带着‘火种’和‘墟引’闯到这里,本身就意味着变数。”老人终于走到温泉池边,竟自顾自地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冰石上坐了下来,将木杖靠在腿边,“坐吧,外面那些‘影傀’和‘观测站’的人一时半会儿进不来。这‘寒渊眼’虽不是什么好地方,暂时避一避还是可以的。”
“影傀?观测站?”我捕捉到这两个新名词,示意伙伴们稍安勿躁,自己也谨慎地在老人对面不远处坐下。九尾狐继续照顾普布,讹兽重新启动了分析程序(虽然对着老人依旧没什么结果),饕餮和狰兽则一左一右警惕着通道方向。
“就是你们说的‘无脸怪’和‘灰衣人’。”老人语气平淡,像是在科普常识,“‘影傀’是‘墟’之阴影渗透现世、混合了某些执念或地脉阴气生成的秽物,无智,只凭本能吞噬生机与‘异常’,算是‘墟’最底层的清理工具。‘观测站’呵,算是‘文保会’里比较特殊的一支,负责记录、观测、研究‘异常’,通常不直接参与‘清洁’行动,但手段也不怎么温和。你们手里那块‘墟引’,对他们和对‘影傀’来说,都是极具‘研究价值’或‘本能吸引’的目标。”
原来如此!那些无脸怪叫“影傀”,是“墟”的底层打手。灰衣人属于“文保会”下属的“观测站”,类似科研侦察部队。难怪装备和行事风格与“清洁工”不同。
“前辈,那‘墟引’到底是什么?还有…‘守门人的火种’?”我忍不住追问。
老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怀里光芒微弱的玉坛‘拙’,缓缓道:“‘墟引’,顾名思义,是引导、标记‘墟’之事物或区域的信物。你们那块,来自‘拾荒者’,它们游走于时光夹缝,拾取‘墟’中逸散的碎片,也用‘墟引’互相联系、标记富集区。至于‘火种’”他顿了顿,“‘守门人’并非一人,亦非一成不变。每当一扇‘门’稳定或崩溃,总会留下一点‘可能性的余烬’。这玉坛,便是承载并孕育这等‘余烬’的‘摇篮’。你们唤醒了它,便是接下了这份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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