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郡城,如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暮色之中。
十五米高的城墙在夕阳余晖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墙垛之后,守军紧握兵器,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连绵不绝、如同瘟疫般蔓延开的青州彝军大营。
彝人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安营扎寨。
营盘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他们正在赶制攻城器械——高大的箭楼雏形已然可见,那将是能与城墙守军对射的致命平台。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几头在营中若隐若现的巨象异兽,如同移动的小山,偶尔发出的低沉嘶鸣,仿佛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城墙之上,太守李定国与校尉赵无极并肩而立,面色凝重。
望着远处营寨升起的袅袅炊烟,赵无极不知怎地,竟生出一股莫名的躁动,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口道:
“李太守,你看,这群蛮子远道而来,人困马乏,立足未稳。不若……不若我点齐一千精兵,趁夜突袭,踹了他的营盘,打他个措手不及!必能大涨我军士气!”
李定国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强压下呵斥的冲动,心中暗叹:此等莽夫,竟也能官居校尉!他耐着性子,没有立刻反驳。
恰在此时,斥候回报,详细描述了彝军营寨外松内紧的布置,明岗暗哨林立,甚至可能设有伏兵。
李定国这才转向赵无极,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赵校尉,可听清了?敌军统帅并非无知蛮酋,此等布置,分明是张网以待,就等你我这等‘勇将’自投罗网。你若出去,这一千精兵,恐怕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赵无极悚然一惊,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议何等愚蠢,若非太守谨慎,他此刻恐怕已陷入重围。
一股后怕与羞愧涌上心头,他讷讷不敢再言。
李定国不再理会他,转身对众将官清晰部署:
“敌军疲敝,明日方是血战之始。然今夜亦不可松懈!北门直面敌营,当为主防,由赵校尉亲率一千郡兵精锐镇守!南门地势平缓,需五百守兵严防!东门倚靠山势,两百人足矣!西门压力最轻,百人轮守!”
“其余三百精锐,及各家支援之家奴、义勇,分为三队,轮换休息,以为预备!本官坐镇中枢,统筹粮草军械,保障后勤!望诸位戮力同心,共保家园!”
这番条理清晰的安排,如定海神针,稳住了城头略显浮动的人心。众人纷纷领命,看向李定国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信服。
然而,他们低估了对手。
青州彝军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同样并不轻松。统帅细奴逻,这位南诏皇族后裔,此刻正面临着他起兵以来的第一个巨大挑战——内部掣肘。
帐内,五大寨主声如洪钟,唾沫横飞,争论的竟不是明日如何攻城,而是城破之后,如何瓜分平山郡城的财富、粮食和女人!
仿佛那坚固的城池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区区两千守军,我三万儿郎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们!”
“就是!何须等待?明日便驱使神象,撞破城门,一拥而入!”
“细奴逻首领,你也太过谨慎了!”
细奴逻心中怒火翻腾,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冷静。
这群蠢货,只知蛮干,根本不懂攻城战的残酷!那巨象虽是利器,却也极易受惊,若被守军火攻、噪音扰乱,反噬己军,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压怒气,猛地站起身,声音盖过了嘈杂:“够了!”
帐内瞬间一静。
“攻城之战,岂是儿戏!”细奴逻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平山郡城高池深,强攻必是尸山血海!我意已决,今夜便发起夜袭!一为试探其守备虚实,二为疲敌之策!待其守军精神困顿,再以神象破城,方能一举功成!届时,城中财货,再按功分配,谁若再敢未战先争,休怪我军法无情!”
他搬出“军法”,又许以利益,总算暂时压下了内部的反对声浪。几个有见识的寨主也出言支持,计划得以通过。
细奴逻心中冷笑,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时至子夜,万籁俱寂。平山郡城头,换防的守军强打精神,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然而,中原士兵多有夜盲之症,即便有火把照明,视野也极为有限。
突然!
“敌袭——!北门敌袭!!”
凄厉的锣声和呐喊划破夜空!
刹那间,城外黑暗中冒出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城墙!云梯如同毒蛇般猛地搭上城垛!
李定国刚从浅睡中被惊醒,披上衣袍,抓起长剑便冲上城头。只见赵无极已然顶盔贯甲,在北门城楼声嘶力竭地指挥:
“放滚木!倒金汁!弓箭手,放箭!不要让他们上来!”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彝兵凭借天生的夜视能力,在火光照耀的边缘灵活穿梭。
他们推动着高达十米的箭楼,上面的弓箭手精准地将箭矢抛射上城头,对守军造成了极大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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