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二冰下海洋的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那幽蓝发光的水域,那分布全球的量子生命网络,彻底重塑了人类对“生命”的认知。
环宇总部、月球研究所、火星科学院,乃至蓝星各大研究机构,所有的超级算力都投入到解析“寻光者”传回的数据洪流中。
张浩的团队与“启迪之影”协作,试图为那庞大、古老、冰冷的信息流建立一套解读模型。“它们不交流,它们‘存在’。”张浩对着布满复杂公式的光屏喃喃自语,“我们就像试图用听觉去理解一幅画的盲人,感官维度根本不对等。”
“启迪之影”提供了关键思路。它模拟出一种基于环境变量反馈的“交互”协议。不是发送信息,而是制造一种极其细微、可控的环境扰动——比如调节探测器某个非关键系统的能量输出模式,或者释放特定频率的、极其微弱的中微子束——然后观察整个生命网络能量流动模式的相应变化。
“就像轻轻触碰蜘蛛网,观察振动的传递。”“启迪之影”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这是沉默的对话,以物理法则为语言,以整个海洋为媒介。
与此同时,这个发现引发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太阳系社会。蓝星上,传统宗教与哲学体系面临严峻挑战。
一种非碳基、分布式、与星球共生的生命,挑战了“上帝照自己形象造人”的信仰,也挑战了以个体意识和独立性为基础的哲学思想。新的思潮在激荡中孕育。
火星议会里,关于是否应该继续深入接触的辩论异常激烈。“我们连它们有没有‘敌意’都无法定义!”一位议员激动地挥舞手臂,“我们的探测器对它们而言,可能就像病毒之于人体!”
“但这是亿万年来的首次接触!退缩意味着放弃理解宇宙的绝佳机会!”另一位科学家出身的议员反驳,“关键在于方法,在于遵循《星海公约》。”
民间,好奇与恐惧并存。网络论坛上充斥着关于“硅基水母”会不会顺着量子信号“入侵”人类网络的科幻猜想,也有大量民众为这宇宙生命形式的壮丽与奇异而深深着迷。
小星尘的那幅获奖画作《木卫二的光》,被赋予了新的、近乎预言般的意义,印刷品销量激增。
星海联盟的保守派彻底失语。在这种层级的发现面前,任何基于旧有政治格局的算计都显得可笑。
环宇科技凭借其技术领先、发现优先权以及处理此事的审慎态度,其文明领航者的地位被无形中巩固。
由环宇主导修订的《星海公约·首次接触补充条款》草案,开始在各文明实体间流传,征求共识。
草案首次明确了“非主动意识生命”的概念,并规定了与之互动的“最小扰动原则”和“长期观察优先”方针。它强调,接触的首要目标是理解和共存,而非沟通或利用。
在木卫二轨道,“寻光者”按照“启迪之影”的协议,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沉默对话”。
它在一个远离核心网络节点的区域,按照预设的、极其简单的数学序列(质数序列),周期性微调其外部冷却系统的能量辐射。
最初几天,庞大的生命网络毫无反应,仿佛对这微不足道的扰动不屑一顾。
但就在实验进行到第七天,监测系统捕捉到了异常。
网络在该区域附近的能量流动模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确凿无疑的、与质数序列存在统计关联的同步波动!
它不是模仿,更像是一种……确认?或者说,是一种基于环境变量变化的无意识“调谐”?
“它们‘注意’到了!”月球基地,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喊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满脸通红。
但没人责怪他,指挥中心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震撼。这不是语言交流,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
这意味着,人类的存在,哪怕如此微小,已经被这片古老的海洋生命网络所“记录”。
消息传出,争论暂时平息,一种更为深沉的情绪在人类文明中蔓延——那是对宇宙奥秘的敬畏,以及对自身渺小却又独特地位的重新认知。
秦天看着那显示着同步波动的曲线图,久久不语。他接通了与火星的私人线路,画面那头是抱着小星尘的李明。
“李工,”秦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欣慰,“你女儿画出了光,而我们,可能刚刚触摸到了那光投下的第一道影子。”
小星尘在父亲怀里,眨着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秦天,忽然奶声奶气地说:“秦伯伯,它们在睡觉吗?我们小声点,不要吵醒它们。”
童言无忌,却仿佛道破了天机。秦天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是的,我们要非常非常小声。”
“寻光者”降低了实验强度,拉长了间隔。对话在更低的“音量”下继续。
这注定是一场跨越巨大时空尺度和认知鸿沟的、极其漫长的相互了解。
环宇科技,作为这场沉默对话的人类方发起者和执行者,正引领着文明,学习如何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宇宙邻居,共享这片寂静的星空。
预告:暗流与基石
“沉默对话”持续,木卫二网络对更复杂序列(斐波那契数列)产生更明显响应。蓝星某传统工业巨头联合保守政客,试图以“潜在生物安全风险”为由,推动立法限制环宇对木卫二的研究主导权。火星宣布完全自给,火神币与能源信用挂钩体系初步稳定。赵德柱团队根据“寻光者”数据,开始设计能长期驻留冰下海洋的“定居点”式观测站。秦天在内部会议上提出“文明基石计划”,旨在将关键技术与工业能力分散至火星、月球,避免蓝星潜在动荡波及星际探索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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