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漫过祖陵鎏金大字时,江镇的靴跟突然陷进松针里。
“爹爹?”小贝贝从他肩头滑下来,肉乎乎的小手攥住他的衣角,“太奶奶的墓室是不是在很高的地方?
贝贝可以自己爬石阶的,就像在花园里爬葡萄架那样。“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被山风吹来的雾珠,像只误以为能扑进暖巢的小雀儿。
江镇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女儿发顶翘起的呆毛——那是苏婉生前最爱的发式,每根翘起的绒毛都浸着妻女在偏院晒了三年的阳光。
手按在贝贝后颈时,指腹触到她颈间那枚用红线串着的银锁片,锁片内侧刻着“长命百岁”,是苏婉咽气前用指甲在他掌心划的最后几个字。
“三少爷。”守陵武士的银甲又撞出脆响,“家主手谕...”
“我知道。”江镇突然跪了下去。
松针扎进膝盖,疼得他眼眶发酸,却正好成了泪意的由头。
他捧起贝贝的脸,让她正对着露西的亡灵马车:“贝贝,太奶奶的墓室里有好多星星。”他声音发颤,像被揉皱的绢帛,“你太奶奶总说,等贝贝能数清三百颗星星,就能看见她藏在石缝里的糖人。”
“糖人?”贝贝的眼睛亮起来,随即又蔫了,“可爹爹说我们是旁支,旁支不能看星星...”
“旁支也能看星星的。”江镇把女儿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是爹爹没本事,护不住你看星星的路。”他抬头时,泪珠子砸在青石阶上,“当年母亲刻圣炎图腾时,说等我娶了媳妇生了娃,要带全家来看日出。
可现在...连祖陵的影子都摸不着。“
露西的亡灵马车帘子“唰”地掀开。
老祖母枯槁的手扒着车沿,骨笛在掌心压出红痕:“阿辰...”
“老夫人!”为首的武士跨前一步,剑尖挑起半寸,“祖陵结界最忌悲音,您忘了三十年前...”
“住口!”莉莉的黑纱“刺啦”一声撕裂,亡灵之火在她指尖噼啪作响,“你倒配提三十年前?
你爷爷当年守陵时,偷挖了西耳室的夜明珠去赌坊,要不是苏婉小姐用陪嫁的珊瑚顶子补上窟窿,圣凯因的脸早被你家丢进粪坑里了!“
武士的脸“唰”地惨白。
他腰间的家徽玉佩“当啷”坠地——那是块仿造的鎏金麒麟,边缘还沾着没擦净的铜锈。
周围武士的银甲声顿时弱了,有几个悄悄往后挪步,靴底碾碎的松针发出细碎的响。
江镇垂着眼,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早让人查过守陵武士的底细:这拨人是安杰斯新换的,根基浅,把柄多。
莉莉的暴喝像根楔子,精准地敲进了家族权威的裂缝里。
“露西姨奶奶。”他抱着贝贝站起来,膝盖的疼意顺着血脉往上窜,“我知道祖陵规矩大。
就是...想求老夫人帮我烧柱香。“他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帕子,里面裹着半块糖,”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她说...她在祖陵最深处等我。“
帕子展开时,露西突然捂住嘴。
那帕子上的并蒂莲绣工,和她当年送给苏婉的嫁妆帕子一模一样。
亡灵马车里飘出檀香,是老夫人惯用的沉水香,混着松针的苦,漫进每个人的鼻腔。
“回旅馆。”露西突然掀开车帘,“阿辰,你带贝贝跟我们走。”她的声音比山风还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哈里,把马车上的软垫拿给小贝贝。”
山脚下的青石旅馆飘着羊肉汤的香气时,江镇正给贝贝擦脸。
铜盆里的水混着泪渍,像团化不开的雾。
露西坐在雕花木椅上,骨笛在膝头敲出轻响;莉莉靠在窗边,亡灵之火在指尖凝成幽蓝的蝴蝶,忽上忽下。
“当年苏婉嫁过来时,抱着个红漆木匣。”江镇蹲在贝贝身边,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发,“她说匣子里是她母亲的遗物,要等贝贝满十岁再打开。
可后来...安杰斯说那匣子沾了晦气,烧了。“他的指甲掐进掌心,”其实我知道,匣子里有张地图。“
“地图?”莉莉的亡灵蝴蝶“啪”地碎成星火,“什么地图?”
“祖陵地宫的地图。”江镇抬头,眼里映着烛火,“母亲说过,圣凯因的祖陵不是一层,最底下那层...藏着初代家主的秘密。”他摸出腰间的莲花坠子,女武神的气息在坠子里轻轻震颤,“我要找的,不是母亲的尸骨。
是...她留在那里的话。“
露西的骨笛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她伸手按住江镇的手背,枯树皮似的掌心带着温度:“阿辰,你可知祖陵的圣炎结界?”
“知道。”江镇点头,“需要正支血脉的血,和圣器共鸣。”
“莲花宝鉴是圣器。”莉莉突然笑了,黑纱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当年苏婉用它镇过矿脉里的邪祟,结界认它。”她站起身,亡灵之火在指尖凝成匕首,“后半夜子时,守陵武士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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