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点记忆扇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平静而绝望的凝固被彻底打破。那无限循环的最后灾难场景——爆炸的绿光、陆远(零号)无声的呐喊、陈曦绝望的眼神——如同破碎的镜子,片片剥落、飞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混乱、但也更加“鲜活”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压抑了无数岁月的火山,猛地喷发出来。
不再是单一的、固化的悲剧终点,而是无数关于过往的片段,争先恐后地涌现、交织:
明媚的阳光下,年轻的陈曦与陆远并肩走在研究所的林荫道上,低声讨论着某个实验参数,眼神交汇时带着掩饰不住的爱慕与默契。(美好的开端)
深夜的实验室,陈曦伏案工作,眉头紧锁,反复验算着一组危险的能量曲线数据,旁边放着凉透的咖啡。陆远悄悄走过来,为她披上外衣,两人相视一笑,疲惫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共同的奋斗)
“阿赖耶识”项目启动大会上,林雨声博士(年轻,充满锐气与理想)慷慨陈词,描绘着意识连接、知识共享、人类思维进化新纪元的宏伟蓝图。台下,陈曦、陆远与其他研究人员一样,眼中闪烁着激动与使命感的光芒。(理想与激情)
第一次全意识连接模拟测试,陆远作为“零号志愿者”躺在平台上,陈曦亲手为他佩戴“信标”护符,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没有言语,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信任与托付)
实验过程中,陆远意识上传时承受的巨大痛苦(通过传感器间接传递),让监控台前的陈曦脸色惨白,指甲掐进掌心。林雨声博士眉头紧锁,但眼神坚定,示意继续。(艰难的选择)
灾难爆发前那诡异的能量峰值警报,控制台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红光。陈曦惊恐地试图启动紧急分离程序,但系统毫无响应。林雨声博士冲向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和绝望。(灾难前兆)
然后,是绿光吞噬一切。但这一次,记忆碎片中不仅仅有毁灭,还有更多细节:陆远在最后一刻,似乎用尽最后的意识力量,通过“信标”向陈曦传递了什么——不是痛苦,而是一段极其短暂、模糊、但充满了安抚与不舍的意念碎片。而陈曦,在绝望的呼喊之后,并非呆立不动,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猛地扑向主控制台,不是操作,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铭刻着特殊符文的金属密钥(与“信标”似乎同源),狠狠插入了控制台下方一个隐蔽的、手动的物理断路接口!(被隐藏的举动)
剧烈的爆炸和绿光淹没了她的身影,记忆在此再次变得模糊、混乱。但沈砚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个前所未有的细节!那个手动断路接口,那个金属密钥!
紧接着,记忆跳转到一个更加幽暗、充满绝望的场景:叹息之墙已经升起,绿光被部分封锁,但污染仍在蔓延。在某个相对完好的备用控制室内(可能就是后来“守望者-7”林雨声残存意识所在的地方),陈曦浑身是伤,怀中似乎抱着一个用防护服包裹的、小小的、毫无声息的身影(是小雨?年龄似乎对不上,更像是婴儿?还是重伤缩小的夜枭?记忆过于混乱模糊),对着一个闪烁着雪花的通讯屏幕,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林博士!核心污染不可逆!初始协议已崩溃!我启动了…最后的…物理隔绝…但只能暂时…保护…孩子…交给…交给…” 通讯中断,画面陷入黑暗与沉寂。(灾难后的挣扎)
这些汹涌而出的记忆碎片,比之前那凝固的悲剧终点蕴含了更庞大、更复杂的信息和情感。不仅有爱恋、理想、奋斗,有痛苦、绝望、毁灭,更有在绝境中,陈曦那拼死一搏的、不为人知的举动(插入密钥启动物理隔绝?),以及…对某个“孩子”的托付!
“孩子…枭?…不…那是后来…我…我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 陈曦的意念在记忆碎片的冲击下,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自我怀疑。她那悲伤的守护执念,此刻不再仅仅是围绕着对陆远的思念和那场爆炸,更掺杂了对“未能保护好某人”的深深自责,以及对自己那段“被遗忘”或“被掩盖”行动的困惑。
“混沌核心”那冰冷逻辑防御实体的警报声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几乎要撕裂意识般的嘶鸣。它所守护的、作为核心数据之一的“源点记忆”,正在发生剧烈且“不合理”的变更,新的数据(记忆碎片)涌入,旧的数据(凝固的悲剧终点)被质疑、松动,这严重冲击了它那本就矛盾脆弱的底层逻辑结构。指令冲突加剧,它的形态开始扭曲、闪烁,甚至出现了一部分逻辑链的崩解迹象,攻击也变得散乱而缺乏针对性。
整个“底层逻辑混乱区”的震荡更加剧烈,那些混乱的逻辑符号和错误数据流开始无序地碰撞、湮灭,仿佛整个系统的基础都在动摇。连带着,沈砚能感觉到,外部的、那庞大的、由无数痛苦意识聚合而成的“混沌核心”主体,也开始传来不稳定、类似“痉挛”的波动。大厅中那些扑向“叹息之墙”的绿色幻影,动作似乎也出现了迟滞和混乱。
“就是现在!” 沈砚强忍着意识几乎要被这记忆与逻辑双重风暴撕碎的痛苦,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曦残留意识的短暂“清醒”和自我怀疑,以及逻辑防御实体的紊乱,让他有可能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他不再试图去“修正”那复杂到无解的逻辑指令集群(那非他能力所及),而是将目标,再次对准了“源点记忆扇区”,更准确地说,是对准了陈曦记忆中,那个她拼死插入密钥的“手动物理断路接口”,以及…她对“孩子”的托付!
“陈曦!” 沈砚再次凝聚意识,通过“信标”的联系,将意念传递过去,这一次,更加清晰、更有针对性,“看着我!听我说!我是沈砚,从外面的世界来!夜枭,你还记得吗?那个你托付了‘孩子’的人?他还活着!他在外面战斗!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他妹妹小雨的下落!”
“小雨…我的小雨…” 陈曦的意念猛地一震,那段关于“孩子”的模糊记忆碎片似乎亮了一下,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混合了母爱、愧疚、担忧与思念的情绪汹涌而出,暂时压过了其他混乱。“枭…他还活着?小雨…小雨她…” 记忆更加混乱,似乎有关小雨的部分,被某种更深的创伤或保护机制刻意模糊、掩盖了。
“林雨声博士也没有完全消失!” 沈砚趁热打铁,将之前遇到“守望者-7”那淡蓝色意识体的信息传递过去,“他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在痛苦中守望,他告诉了我进入这里的方法!他说,或许有办法终结这痛苦!你当年插入的密钥,那个物理隔绝,是什么?那是不是关键?”
“林博士…守望者…密钥…物理隔绝…” 陈曦的意念重复着这些词,仿佛生锈的齿轮开始艰难转动。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更加汹涌地翻腾上来。沈砚“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了更多细节:
那个金属密钥,样式古朴,上面铭刻的符文与“信标”护符上的纹路同源,但更加复杂。它并非“阿赖耶识”项目的标准配置,而是陈曦家族传承的、与某种古老能量控制技艺相关的东西(沈砚猛然想起,夜枭曾隐约提过,他们家族有些特殊,但语焉不详)。
手动物理断路接口,位于主控制台下方的防爆金属舱内,是项目最初设计时,为了防止电子系统全面失效而预留的、最原始的硬件级紧急制动装置。正常情况下绝不允许启动,因为它会彻底锁死核心能量回路,造成不可逆的破坏,甚至可能引发链式坍缩。陈曦在最后关头,用它进行了最后一搏。
插入密钥后,并非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股强大的、与“阿赖耶识”能量性质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秩序”与“封印”特性的力量被激发,它不是去对抗那爆发的、污染性的绿色能量(利维坦泄露变种),而是形成了一道强力的、向内“收束”和“隔绝”的场,试图将失控的核心和污染,强行压缩、封锁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阻止其继续扩散吞噬外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叹息之墙”能够升起,并将主要污染封锁在内,而没有彻底毁灭整个设施甚至波及更广。
但这“物理隔绝”并不完全成功,或者说是仓促中的不完全操作。它确实阻止了最糟糕的全面泄漏,但未能完全“净化”或“稳定”已经被污染和融合的“核心”,反而将其与部分未及逃离的意识(包括陈曦自己的一部分?)一同锁死在了这个扭曲的空间内,形成了现在的“混沌核心”和“叹息之墙”。而陈曦关于“孩子”的记忆,似乎与启动这个物理隔绝的代价,或者之后发生的某件事有关,但这段记忆被更强烈的创伤或某种保护机制屏蔽了,只有模糊的“托付”和深深的愧疚。
“钥匙…不完全…力量不够…我只能…把它和‘信标’的反向频率…一起锁住…代价是…我的一部分…和…” 陈曦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孩子…小雨…我好像…把她…送出去了?通过…应急信道?不…记不清了…头好痛…”
信息量巨大!沈砚的大脑(意识)飞速运转。陈曦家族传承的密钥和技艺,“信标”护符,手动物理隔绝,不成功的封印,被送出的孩子(小雨?),夜枭的被托付…这一切碎片,开始拼凑出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悲壮的图景。陈曦在最后关头,不仅尝试用家族秘法封印核心,还可能利用“信标”的某种特性,配合应急措施,将当时可能还是婴儿(或幼童)的小雨送出了最危险的区域?而夜枭,或许是后来被陈曦托付了照顾小雨的责任,或者本身就是相关者?
“那个物理隔绝接口!它现在在哪里?还能再次启动,或者…逆向操作吗?” 沈砚急切地问。如果那个密钥和接口是当年陈曦留下的后手,是不同于“叹息之墙”能量屏障的、另一种性质的“封印”,那么它很可能就是解决当前困境的关键!无论是加强封印,还是尝试某种形式的“净化”或“关闭”,都必须找到它!
陈曦的意念努力搜寻着记忆:“接口…在主控台下…防爆舱…但控制室…在核心区最深处…墙的后面…被污染最严重的地方…也是…林博士最后所在的地方…”
墙的后面!核心区最深处!那不就是“叹息之墙”后面,那庞大“混沌核心”旋转虚影所在的实际位置吗?也是当年主控室和实验核心的所在地!那里,恐怕是污染和扭曲最严重、最危险的地方!
就在沈砚试图获取更多关于具体位置和接口状态的信息时,那逻辑防御实体似乎从最初的紊乱中恢复了一些。尽管“源点记忆”的剧烈变化依旧让它逻辑冲突,但沈砚这个“异常变量”与“不稳定数据块”(陈曦记忆)的持续交互,被它判定为最高级别的威胁,必须立刻清除!
这一次,它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将全部力量,凝聚成一道纯粹由逻辑谬误和毁灭指令构成的、漆黑如墨的“数据洪流”,如同决堤的死亡之河,朝着沈砚和陈曦意念交流的区域,无差别地席卷而来!它似乎打算将沈砚和这个“不稳定”的记忆扇区,一同彻底抹去!
“小心!” 陈曦的意念惊呼,那悲伤的守护力量本能地涌出,试图在沈砚面前形成屏障。但这一次,逻辑实体的攻击是集中而全力的,比之前强大了数倍!
沈砚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道攻击,以他目前的状态,绝对无法承受!而陈曦的残留意念,在记忆复苏的冲击下本就动荡不稳,仓促凝聚的防御恐怕也难以完全抵挡。
危急关头,沈砚瞥了一眼那因为逻辑实体全力攻击而暂时暴露出的、不断扭曲闪烁的“初始指令集群”核心,又看了一眼身边汹涌而来、要将他吞噬的毁灭性能量洪流,以及陈曦那虽然动摇、但依然试图保护他的意念…
一个更加疯狂、但或许是唯一机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意识。
他没有选择躲避或硬抗,而是做了一件让逻辑实体和陈曦都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将“信标”的联系催动到极限,不是用来防御,也不是用来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极其纤细、坚韧的“丝线”,一端牢牢连接自己,另一端,不是连接陈曦,也不是连接任何记忆碎片,而是…猛地“刺”入了旁边那因为逻辑紊乱而暂时暴露的、“初始指令集群”核心中,那个代表“保护零号意识印记完整性”(d指令)的关键逻辑节点!
他要做的,不是修正指令,而是…“劫持”这个指令!利用这个指令对“零号印记”和“信标”相关事物的保护倾向(尽管是扭曲的),来对抗逻辑实体那无差别的抹杀指令!他要将逻辑实体攻击沈砚(携带零号印记和信标联系)的行为,扭曲定义为“违反核心指令d”,从而引发逻辑实体内部更严重的指令冲突,甚至…可能导致它的暂时崩溃或逻辑死锁!
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火中取栗。一旦失败,或者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他可能瞬间被逻辑乱流撕碎,或者触发更可怕的核心崩溃。
“信标”的丝线,精准地“缠”上了那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指令节点。沈砚将自己意识中关于“零号印记”(来自陆远)的感知、关于“信标”的联系、以及自己此刻正遭受逻辑实体致命攻击的“事实”,强行灌入这个指令的判断逻辑中!
“检测到…对零号关联印记…及信标持有者的…高威胁抹杀行为…与核心指令d…保护要求…冲突…严重冲突…逻辑错误…重新判定…优先级冲突…”
逻辑防御实体那席卷而来的黑色数据洪流,在即将淹没沈砚和陈曦防御的前一刻,猛地一滞!构成其身体的错误代码和逻辑链条,开始疯狂闪烁、错乱,发出了刺耳混乱的电子杂音。它那简单的逻辑陷入了悖论:要执行清除“异常”和“不稳定数据”的指令,就会攻击到受指令d保护的“零号关联印记及信标持有者”(沈砚);而要保护后者,就不能执行清除指令。两个都是核心指令,优先级原本或许有细微差别,但在沈砚的刻意引导和当前“源点记忆”剧烈波动的复杂环境下,这种差别变得模糊,导致了致命的逻辑死循环!
黑色的数据洪流开始内卷、消散,逻辑防御实体的形态剧烈扭曲、崩解,仿佛一个陷入无限自我怀疑的死机程序。它暂时“宕机”了!
然而,沈砚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强行“劫持”和干扰核心指令节点,让他承受了可怕的反噬。“信标”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他自身的意识更是如同被亿万根钢针穿刺,痛苦到几乎要彻底消散,无数混乱的逻辑碎片和错误信息涌入他的思维,试图将他同化为另一个疯狂的逻辑错误。
“沈…砚?” 陈曦的意念传来,带着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显然没料到沈砚会用这种方式。
“没…时间了…” 沈砚的意识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他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将刚才从陈曦记忆中获取的关键信息,以及自己的判断,化作一道简短急促的意念,传递给陈曦,“物理隔绝接口…核心区深处…主控台下…可能是…唯一机会…告诉…夜枭…”
他无法再说更多。逻辑防御实体虽然暂时“宕机”,但整个“底层逻辑混乱区”因为核心指令的冲突和“源点记忆”的剧变,正变得更加不稳定,崩溃在即。而他自己,意识已到极限,随时可能被这狂暴的意识乱流彻底吞噬,或者被恢复过来的逻辑实体撕碎。
他必须离开这里,回到相对“安全”的、能与外界沟通的区域,或者至少,将信息传递出去。而陈曦的残留意念,经过这番刺激和记忆复苏,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活性”,或许能短暂地维持这个“记忆扇区”的稳定,甚至…找到与外部“叹息之墙”或夜枭他们沟通的方法?
沈砚用尽最后的力量,试图循着那微弱到极致的“信标”联系,逆着狂暴的意识乱流,向“外”挣脱,逃离这个即将彻底暴走的逻辑与记忆的深渊。而在他身后,逻辑防御实体在死机与重启间挣扎,“源点记忆扇区”在陈曦努力维持下动荡不定,整个“混沌核心”发出痛苦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与震荡…
破碎的往昔已然揭开一角,残存的希望如同狂风中的火苗。沈砚能否带着关键信息,从这意识深渊中生还?而外部,面对“混沌核心”的剧烈震荡和“叹息之墙”的异变,苦苦支撑的夜枭和铁面他们,又将迎来怎样的冲击与转机?
风暴,已至最猛烈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