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200章 执念深渊与源点记忆

由淡蓝色光芒构成的脆弱通道，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缕蛛丝，在沈砚意识投入的瞬间便剧烈震荡、扭曲，随即被周围汹涌澎湃的、癫狂混乱的数据与意识乱流彻底撕碎、吞没。沈砚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装满碎玻璃和污水的搅拌机，又像是被无数双手拉扯着，坠向一个由纯粹恶意、痛苦和逻辑悖论构成的无限深渊。

“信标”的联系（那枚奇异金属片留下的精神印记）成了他唯一的锚点，如同系在腰间的保险绳，在疯狂的坠落中给予他一丝方向感，避免被彻底卷入无序的乱流，迷失自我。但这根“绳索”本身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断裂。

无数尖锐的、充满恶意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雹般砸来：

“叛徒！都是叛徒！为什么要进行这实验？！”

“救我！我不想变成这样！好痛！到处都是绿色！”

“错误！逻辑错误！初始参数设定存在致命漏洞！警告！警告！”

“融为一体…就没有痛苦了…来吧…加入我们…”

“零号！零号在哪里？钥匙！我们需要钥匙重启！”

“毁灭！一切都要毁灭！都是他们的错！”

这些意念充满了极致的负面情绪和逻辑错乱，疯狂地冲击着沈砚的自我认知。他必须时刻紧守心神，反复默念自己的名字、记忆中的重要片段（夜枭、小雨、唐国明…），才能勉强抵抗那种被同化、被撕碎的恐怖感觉。

不知“坠落”了多久（在这里时间感完全错乱），周围的混乱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纯粹无序的数据洪流，而是开始出现一些相对“稳定”的、但更加扭曲恐怖的“区域”。

他“看”到一片由无数破碎的实验室场景拼贴而成的空间，烧杯里沸腾的是绿色的粘液，显微镜下观察的是扭曲的人脸，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长着触手，在疯狂地大笑或哭泣着记录数据。这是“混沌核心”记忆中，关于实验场景的扭曲映射。

他“穿过”一条由无数张痛苦面孔构成的走廊，那些面孔不断开合着嘴，发出无声的呐喊，眼中流下绿色的泪水，泪水汇聚成溪流，试图将他淹没。这是被吞噬者痛苦意识的集合。

他“误入”一个不断循环播放灾难爆发瞬间的区域，耀眼的蓝光、喷涌的绿潮、奔逃的人群、升起的叹息之墙…每一次循环，细节都略有不同，但结局都是无尽的崩溃与毁灭，强烈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这是核心诞生时的“创伤记忆”。

每经过一个这样的“区域”，“信标”的指引就会微微调整方向，牵引着他避开最危险的意识旋涡，向着更深处前进。沈砚意识到，这些相对“稳定”的扭曲区域，就像是“混沌核心”这个疯狂意识体内部不同的“记忆区块”或“执念集合”，而他要寻找的“底层逻辑混乱区”和“源点记忆扇区”，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些区块的最核心，被最强大的执念所守护。

“靠近了…我能感觉到…同源的气息…还有…最初的混乱与矛盾…”沈砚依靠“信标”的感应，朝着一个感觉上最为“沉重”、也最为“混乱”的区域“游”去。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幻。这里不再有具体的场景，而是充斥着无数飞速旋转、相互碰撞、又不断湮灭重生的、由光构成的、基础几何图形和数学符号。三角形在哭泣，圆形在尖叫，等号扭曲成不等号，函数图像自行断裂、重组，逻辑运算符（与、或、非）胡乱闪烁、串联，形成毫无意义的语句。这里是“混沌核心”最基础的逻辑运算层，也是最开始出错的地方，是疯狂的数据与理性思维碰撞、崩坏的原点。强烈的逻辑悖论感和信息过载，让沈砚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撕裂、重组，变成一个只会进行错误计算的疯子。

“信标”的光芒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几乎要被周围癫狂的逻辑乱流所掩盖。沈砚咬紧牙关（如果意识有牙的话），死死锁定那一点微光，艰难地在这片“逻辑地狱”中穿行。他必须不断抵抗那些试图入侵他思维、将错误逻辑植入他意识的乱流。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是一片悬浮在逻辑乱流中的、由柔和白光构成的、类似某种复杂立体电路图或神经网络的巨大结构。但这结构此刻布满了裂痕，许多连接线断裂、错接，关键节点上闪烁着代表错误和冲突的刺眼红光。结构中心，有一个不断扭曲、试图维持某种形态但不断失败的、由流动数据构成的光团，散发出强烈的痛苦、困惑和自我毁灭的冲动。

这就是“初始指令集群”？构成“混沌核心”最底层行为逻辑和存在基础的源代码？但现在，它已经千疮百孔，被错误和冲突填满。

而在这个破损的“初始指令集群”旁边，沈砚感受到了一股更加熟悉、也更加让他心悸的共鸣——来自“零号志愿者”的、极其强烈的精神印记！那里，应该就是“源点记忆扇区”！

他朝着那个方向“靠近”。周围的逻辑乱流似乎感应到了他这个“异物”的意图，变得更加狂暴，无数错误的数据流和逻辑陷阱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悖论循环。

就在沈砚即将抵达那散发着熟悉共鸣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破损的“初始指令集群”中央，那个扭曲的光团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个由纯粹执念和混乱逻辑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意识实体”从中分离出来，挡在了沈砚与“源点记忆扇区”之间。这个“实体”不断变换着形态，时而像一团纠缠的数据流，时而像一张痛苦的人脸，时而又像是一只巨大的、由错误符号构成的眼睛。它散发出冰冷、机械、但又充满疯狂毁灭欲的意念：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零号关联印记…确认为…潜在威胁…执行…逻辑清洗…抹除…”

这是“混沌核心”最本能的防御机制，由它最初、也最根本的（但已错误的）逻辑指令所驱动，冷酷而无情，要将任何可能干扰其存在（哪怕是痛苦的、疯狂的存在）的因素清除。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源点记忆扇区”也产生了反应。那片区域的景象迅速清晰、稳定下来，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凝聚成了一段相对完整、但充满了极致痛苦、悲伤与…一丝温柔守护意念的记忆场景。

沈砚“看”到（或者说，这段记忆直接涌入了他的意识）：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充满未来感的房间。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容与沈砚在幻象中见过的“零号志愿者”有几分神似，但更加清晰、温和）躺在连接着无数线缆的平台上，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一个穿着研究员白大褂、气质温婉沉静、眉宇间与夜枭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是她！夜枭的妹妹小雨？不，年龄似乎对不上，气质也不同，但容貌确有几分相似！）正站在控制台前，最后检查着设备，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不舍、担忧，但更多的是坚定。

“林博士，一切准备就绪。‘阿赖耶识’第三阶段，全意识上传与统合实验，启动倒计时。”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被称为“林博士”的年轻男人（是林雨声？那个淡蓝色的“守望者-7”？但样貌似乎不同…）点了点头，看向平台上的年轻男人（零号）和操作台前的女子：“陈曦，最后确认‘信标’稳定性。陆远（零号的名字？），感觉怎么样？”

“我准备好了，老师。” 平台上的男人（陆远）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目光看向操作台前的女子（陈曦），眼神温柔而坚定。

陈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按下了一个按钮。一个由奇特金属打造、刻有复杂纹路的护符（正是沈砚得到的那枚金属片！）被放入一个特殊的凹槽，发出柔和的微光。“‘信标’状态稳定，已与陆远神经同步。可以开始了，林雨声博士。”

（果然是林雨声！那个“守望者-7”！而陈曦…她和夜枭的妹妹小雨如此相似，难道是…母亲？姐姐？）

记忆画面开始加速、闪烁。庞大的能量注入，数据洪流奔涌，陆远（零号）的身体微微颤抖，表情变得痛苦而挣扎。陈曦紧张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脸色苍白。林雨声博士（年轻时的“守望者-7”）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剧烈的能量峰值！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屏幕上的数据疯狂乱跳！“信标”护符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陆远（零号）发出了无声的呐喊！陈曦扑向控制台，试图中断实验，但为时已晚！

绿色的、粘稠的光芒从实验核心爆发出来，吞噬了一切！记忆画面在剧烈的爆炸和绿光中戛然而止，只留下陈曦最后那绝望、心碎到极致的眼神，以及一声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凄厉的呼喊：“陆远——！！”

这段记忆，是“源点记忆扇区”的核心，是“混沌核心”诞生的“原初场景”，也是所有痛苦、错误和执念的起点！其中蕴含的，是陆远（零号）对陈曦（以及未竟使命）的执念，是陈曦对陆远的无尽思念与悔恨，是林雨声对实验失败的痛苦自责，是所有人对那场灾难最深刻的恐惧与悲伤！这些强烈的情感，与错误的技术、失控的能量混合，最终催生出了“混沌核心”这个怪物！

而现在，这段“源点记忆”似乎感应到了沈砚身上“零号”的关联印记和“信标”的共鸣，竟然也“活化”了！一股同样强大、但性质截然不同的执念力量从中涌出，与那冰冷的、由错误逻辑构成的“防御意识实体”不同，这股力量充满了悲伤、温柔、守护，以及…一丝微弱的、仿佛母亲呼唤孩子般的牵引力，它没有攻击沈砚，反而隐隐地想要将他“拉入”那段记忆，或者…保护他？

“陆远…是你吗？你回来了？…不…你不是他…但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和‘信标’…离开…这里很危险…快离开…” 一个温柔、悲伤、断断续续的女性意念（陈曦的残留意识？）从“源点记忆扇区”中传出，试图与沈砚沟通，但充满了混乱和不确定。

而那个冰冷的“逻辑防御实体”则发出更加尖锐的警报：“检测到…源点记忆异常波动…潜在污染源…执行…同步清除…”

霎时间，沈砚陷入了两股同样强大、但目的可能完全相反的“执念”力量的夹击之中！一方是“混沌核心”本能逻辑驱动的、要清除一切威胁（包括沈砚和可能被沈砚影响的、不稳定的“源点记忆”）的冰冷抹杀指令；另一方，则是“源点记忆”中残留的、属于陈曦的、充满情感但可能同样危险的守护与牵引之力。

他必须在这两股力量的夹缝中，找到接近“初始指令集群”和“源点记忆扇区”核心的方法，去完成那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修正错误，或者…做出抉择。

是尝试修复那破损的、导致一切疯狂的“初始指令”，还是…唤醒或安抚“源点记忆”中那悲伤的守护执念，亦或是…利用两者之间的矛盾？

沈砚的意识在这两股滔天巨浪般的执念力量中，如同风暴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但他没有退路，也绝不能在此迷失。外面，夜枭他们生死未卜；“混沌核心”的威胁必须解除；而“源点记忆”中透露的信息（陈曦与夜枭妹妹小雨可能的关联，林雨声、陆远、陈曦之间的关系，以及“信标”的真正来源），更是牵扯出更深的谜团。

他死死抓住“信标”那微弱但坚定的联系，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不再试图对抗任何一方，而是如同一根针，敏锐地感知着这两股恐怖执念力量流转间，那几乎不存在的、稍纵即逝的…缝隙与平衡点。

意识深渊的最底层，决定着过去、现在与未来命运的角力，在这由错误逻辑与悲伤记忆构成的战场上，悄然展开。而沈砚，这个携带“零号”印记与“信标”的闯入者，成为了这场角力中，最微妙也最关键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