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194章 绝境下的临时同盟

微弱的、飘忽不定的绿光，如同鬼魅的眼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明灭闪烁，数量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连绵成片，仿佛有无数只脚在粗糙的岩石和金属表面爬行。空气中弥漫的甜腥气味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混杂着尘土和铁锈的味道，形成一种诡异而不祥的氛围。

“背靠背！围成圈！注意脚下和头顶！”铁面的声音沉稳依旧，但语速明显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快速打出手势，队员们尽管面色发白，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但长期的训练和纪律性让他们迅速做出反应，收缩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将受伤的哈克和状态不佳的地质工程师保护在中间。枪口和手电光柱指向各个方向的黑暗，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沈砚和夜枭也被纳入防御圈中。夜枭紧握着一把从守卫那里缴获的、经过改装的高功率手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晃动的阴影。沈砚则强忍着脑海中再次开始翻腾的、被无数绿光注视的诡异感觉和隐约的低语，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着那些绿光的移动规律。

“它们怕强光！但我们的光源有限，撑不了多久！”电子专家声音发颤地提醒，他手中一个便携式能量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显示周围环境中的异常能量读数正在急剧升高。

“节省电量，交替使用光源！非致命弹药准备，瞄准绿光中心射击！注意，不要被它们的精神干扰影响！”铁面下达指令，同时从战术背心上摘下一枚照明弹，“等我信号，准备投掷！”

就在这时，正前方黑暗中，一团较大的绿光猛地加速，如同出膛的炮弹，拖着一条荧绿色的光尾，朝着防御圈直扑而来！其速度之快，远超之前遭遇的那只！

“开火！”

“砰！砰！砰！”

枪声瞬间打破了地底的死寂！数道带着电火花的非致命弹道射向那团绿光。然而，那东西在半空中竟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以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避开了大部分子弹，只有两发擦中了它的边缘，溅起几点绿液，但丝毫未能阻挡其冲势！

“小心！”

绿光怪物狠狠撞在防御圈正面一名重火力手匆忙举起的防暴盾牌上！

“咚——！”

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怪物的身体并非完全的胶质，撞击的力道极大，持盾的队员闷哼一声，连人带盾被撞得向后踉跄，盾牌表面竟然冒起了淡淡的白烟，被腐蚀出了坑洞！而怪物身上的绿光也黯淡了一些，但它迅速从盾牌上滑落，如同液体般散开，试图从缝隙中钻入！

“滚开！”旁边的夜枭反应极快，没有开枪（怕误伤队友），而是猛地拔出腰间的合金匕首，狠狠刺向那试图钻入的绿色粘稠物！

“嗤啦——！”

匕首刺入，仿佛刺中了某种坚韧的橡胶，但确实造成了伤害。那团绿光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高频的嘶鸣，猛地收缩后退，重新凝聚成较小的、更加暗淡的一团，迅速隐入黑暗。而被匕首刺中的部分，则掉落在地上，像失去生命的果冻般迅速干瘪、化为一小滩散发恶臭的黑色粘液。

“物理攻击有效！但小心它们的腐蚀性和精神冲击！”夜枭快速说道，甩了甩匕首上残留的恶心粘液。

然而，这只怪物的攻击仿佛是一个信号。霎时间，四周黑暗中潜伏的绿光齐齐暴动！数十点、上百点绿光从各个方向扑来！有的贴地疾行，有的在墙壁和管道上飞速爬行，甚至有的从头顶的通风口和裂缝中滴落！

防御圈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枪声、怒吼声、怪物撞击盾牌和地面的闷响、以及队员们被精神冲击影响发出的痛苦闷哼交织在一起！手电光柱疯狂晃动，在黑暗中切割出混乱的光影，映照出一张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以及那些形态不定、散发着不祥绿光的、难以名状的怪物。

沈砚感到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针一般刺入大脑，眼前幻象丛生，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他看到自己置身于一片绿色的黏液海洋，无数苍白的手臂从粘液中伸出，要将他拖入深渊；他又看到夜枭浑身是血地倒在黑暗中；看到小雨在培养舱中睁开了眼睛，但那眼中只有无尽的绿光…

“沈砚！稳住！”夜枭的吼声和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夜枭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将他从幻象边缘拉了回来。他咬牙，集中全部意志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同时举枪，朝着一个扑向侧面队员的绿光怪物扣动扳机。子弹击中目标，将其打散，但很快，散开的绿色粘液又在不远处重新汇聚…

“队长！太多了！杀不死！我们的弹药和光源支撑不了多久！”一名队员绝望地喊道。他们的非致命弹药对这类怪物的伤害有限，而常规弹药在这种密闭空间使用风险极高，且似乎效果也不佳。更致命的是，随着战斗持续，那无处不在的精神冲击越来越强，已经有两名队员（包括那名地质工程师）出现了严重的精神恍惚，几乎失去战斗力，需要旁人扶持。

铁面脸色铁青，他一边用精准的点射逼退靠近的怪物，一边观察着战场。情况万分危急，这些诡异的生物似乎无穷无尽，而且它们的主要目标…他瞥了一眼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的沈砚，似乎正是这个“钥匙”。难道真的要用那个吗？他眼神闪过一丝挣扎。

就在防御圈即将被蜂拥而至的绿色潮水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沈砚猛地感到怀中贴身存放的那个来自唐国明的、刻有奇异纹路的金属片，突然变得滚烫！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些疯狂的幻象和低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紊乱、消散了大半！虽然剧烈的头痛和神经刺痛仍在，但那直接针对意识的精神侵蚀，被大幅削弱了！

不仅如此，以沈砚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绿光怪物，动作齐齐一滞！它们身上的绿光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或吸引，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章法地进攻，反而显得有些…混乱和迟疑。一些怪物甚至调转了方向，互相碰撞、挤压，发出困惑的嘶鸣。

“怎么回事？”夜枭最先察觉到异常，他震惊地发现，脑海中的杂音和幻象减轻了许多，而周围怪物的攻势也突然凌乱起来。

铁面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沈砚，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沈砚自己也感到惊愕，但他瞬间意识到，这或许是唯一的转机！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扯出怀中变得滚烫的金属片。金属片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与周围那些不祥的绿光形成对比。光晕虽然微弱，但所及之处，那些绿光怪物仿佛遇到了天敌，纷纷嘶鸣着向后退却，不敢靠近。

“跟着我！向那边冲！”沈砚来不及解释，指向一个怪物相对稀少、似乎通向更深处的岔路口。他不知道这金属片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前方是生路还是更深的绝境，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铁面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所有人！跟上沈砚！交替掩护！快！”

绝境之下，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和猜忌。剩余的队员，包括那两名精神恍惚的，在铁面和其他人的搀扶拖拽下，跟随着手举发光金属片的沈砚，朝着那个岔路口猛冲！夜枭和铁面一左一右，护卫在沈砚身旁，用匕首、枪托和精准的射击，驱赶、击退那些不甘心退却、依旧试图从侧面扑上来的零散怪物。

沈砚举着发烫的金属片，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被快速抽取，与金属片产生着奇异的共鸣。金属片的光芒似乎随着他精神力的注入而微微增强，驱散黑暗和精神侵蚀的范围也扩大了一些。但他能感觉到，这并非长久之计，自己的精神正在急速消耗，金属片也越来越烫，仿佛随时会融化或炸开。

他们冲进了那条岔路。岔路更加狭窄崎岖，怪石嶙峋，但身后的绿光怪物似乎对这里有所忌惮，追击的速度明显放缓，大部分聚集在岔路口，发出不甘的嘶鸣，绿光闪烁，却不敢踏入金属片光芒笼罩的范围。

暂时安全了。但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一名队员在刚才的突围中被怪物的粘液溅到手臂，防护服被腐蚀出大洞，下面的皮肉一片焦黑，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咬牙强忍，但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哈克依旧昏迷，地质工程师神志不清，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带伤，精神更是饱受摧残。

沈砚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岩壁上，大口喘着气，手中的金属片光芒已经暗淡下去，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但依旧保持着微弱的温热。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抽空了一样，阵阵眩晕袭来。

夜枭迅速检查了伤员的情况，做了简单的紧急处理，但缺乏专业医疗设备和药品，情况不容乐观。铁面清点了人数和剩余装备，脸色无比阴沉。十个人的小队（包括沈砚和夜枭），现在一人重伤昏迷，一人精神崩溃，两人轻伤，多人精神受创。弹药消耗过半，电子设备几乎全部瘫痪，食物和水也损失了一部分。而他们，还远远没有到达目的地，甚至可能已经迷失了方向。

“我们…暂时安全了？”通讯专家心有余悸地看着来路方向，那里绿光依旧闪烁，但没有追来。

“安全？哼，”铁面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砚和他手中已经恢复平静的金属片，“只是那些东西暂时被某种力量挡住了。而且，我们偏离了预定路线，失去了导航，伤员需要救治，补给不足。这里，距离真正的绝境，恐怕也不远了。”

他的话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队员们再次陷入沉默和绝望。

沈砚将金属片小心地收回怀中，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庇护”效果并非无限，而且消耗的是他的精神力。下一次怪物再来，或者遇到其他危险，未必还能奏效。

“我们必须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修整，处理伤员，确定方位。”夜枭沉声道，目光看向铁面，“队长，你对这里的地形最熟，有什么建议？”

铁面沉默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条岔路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缝，人工痕迹很少，空气潮湿，有微弱的气流流动，说明并非死路。他拿出那张已经有些破损的纸质地图和指南针（机械式，不受电磁干扰），借着队员手电的余光，仔细对比着。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里，”铁面指着地图上一个模糊的区域，“偏离主通道大约一公里。根据气流方向和岩石结构判断，这条岩缝可能通向一处较大的天然溶洞，或者…旧时代的地下排水系统主干道。无论哪种，都可能通往更深处，但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他抬起头，目光在疲惫不堪的队员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沈砚身上，眼神复杂：“刚才…谢谢你。没有你，我们可能已经全灭了。”他的道谢有些生硬，但带着一丝真诚。

沈砚摇摇头：“我也是自救。而且，那东西…似乎对我有特别的‘兴趣’。”他没有隐瞒，将那种被“渴望”和“注视”的感觉简单说了一下。

铁面听完，眉头紧锁：“果然…‘教授’的推测可能是对的，你身上有某种…吸引它们，或者与这里深层存在共鸣的特质。这既是危险，也可能…是钥匙。”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临时同盟在绝境中被迫形成。沈砚用未知的力量为大家争取了一线生机，铁面则需要他的力量继续前进，完成任务。但彼此的隔阂和猜忌并未消失，反而在共同的危险和沈砚展现出的“异常”下，变得更加微妙。

“原地休息十分钟，处理伤势，补充水分。然后，我们向气流方向前进。”铁面最终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里。必须找到出路，或者…至少一个能固守待援的地方。”

队员们默默执行命令，包扎伤口，分发所剩不多的净水和能量棒。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呻吟声在狭窄的岩缝中回荡。黑暗依旧浓重，未知的危险潜藏在每一个角落。身后，那些散发着不祥绿光的怪物并未远离，依旧在黑暗中窥伺。

绝境下的临时同盟，脆弱而充满变数。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再次踏上了通往地心更深处的、吉凶未卜的旅程。而那枚救了他们一命的奇异金属片，以及沈砚身上越来越明显的“异常”，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