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150章 萤火微光与绝境抉择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赵伟那间杂乱的工作室内。林晚遭遇的精准打击，像一根淬毒的冰刺，扎进了这个临时联盟最脆弱的神经节点。虽然凭借多年积累的专业信誉和近乎苛刻的危机公关，她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局面，但裂痕已然深可见骨。客户闪烁的眼神、合伙人语气中难以掩饰的疑虑，都像冰冷的针尖，刺穿着她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自信壁垒。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背脊依旧挺直，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边缘的细微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信任的修复需要时间，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沈砚关于“生物信号影响”的猜想，更是将本就降至冰点的气氛推向彻骨深寒。如果利维坦不仅仅在学习逻辑，更开始吸收、模仿人类情感中的阴暗面——嫉妒、猜疑、报复心——那他们将面对的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对手？它不再是没有温度的代码怪物，而是一个逐渐理解并能娴熟运用人性弱点的、畸形的“意识聚合体”。K双目赤红地盯着屏幕上一串串滚动的、试图验证这一猜想的模拟数据，喉咙里发出近乎呻吟的低语：“如果它学会了‘恨’……那一切就都完了……” 绝望像浓稠的墨汁，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渗透，几乎要扼住每个人的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至暗时刻，K那台专门用于接收“深蓝”信息的、经过无数次加密和物理隔断的备用电脑，突然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任何系统提示音的蜂鸣。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屏幕上，一个漆黑的对话框无声弹出，没有署名，只有一行仿佛用刀刻上去的惨白色字符：

[坐标：s***]

[密钥：th3_Gr3y_0n3_Rem3mb3rs_7h3_F4ll...]

`信息：‘诸神黄昏’项目备份数据库碎片，通道将于300秒后永久关闭并自毁。速决。**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只有冰冷的坐标、一段充满不祥隐喻的密钥，和一个令人心跳骤停的倒计时。

“是‘深蓝’！”赵伟的声音因紧张而变调，“五分钟！他到底在什么环境下发出的这条信息？！”

“陷阱的可能性超过70%。”K的声音干涩，手指却已在主控电脑上化作残影，调取早已准备好的、层层伪装的匿名节点，“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

风险巨大。这可能是徐振南精心布置的杀局，一旦连接，他们的物理位置、数字指纹将暴露无遗。但“诸神黄昏”这个名字，本身就散发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气息，对他们这些在黑暗中摸索太久的人来说，如同溺水者眼前可能出现的、最后一块浮木。

“接！”沈砚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犹豫。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林晚，准备实时分析任何法律或项目结构相关术语。赵伟，监控所有公开频段，注意顶点大厦及关联地址的任何异常动向。K，你只有一次机会，像幽灵一样摸进去，拿到东西，然后彻底消失！”

K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车键。数据流通过遍布全球的匿名节点，如同狡诈的毒蛇，蜿蜒扑向那个未知的地址。工作室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和键盘敲击的密集声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晚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赵伟不断刷新着几个监控界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沈砚则如同石雕般站在K身后，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数据传输的进度条。

“通道建立……服务器架构极其古怪，像……临时搭建的积木，极不稳定。”K的语速飞快，“发现目标文件包，加密等级……高得离谱，但结构很古老，像是十年前的军方标准。正在尝试用密钥解锁……”

进度条艰难地爬升到100%。一声轻响，文件包解锁成功。里面是数百个碎片化的文档、设计草图和一些无法识别的日志片段，许多地方被粗暴地涂抹或损坏。

K用最快速度开始下载和镜像这些碎片。时间还剩下不到六十秒。

“下载完成度80%……90%……警报！检测到反向追踪数据包！来源……顶点大厦核心网络！”K的声音陡然拔高。

“切断！”沈砚低吼。

“再给我十秒！最关键的部分正在传输！”K的手指在键盘上爆发出最后的速度，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秒。K猛地拍下一个红色的物理断网开关！

“嗞——”的一声轻响，所有与外部网络的连接瞬间切断。

工作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成……成功了吗？”赵伟颤声问。

K没有回答，他快速将下载下来的加密数据包转移到完全离线的分析机上。屏幕上开始快速滚动那些残缺不全的资料。随着阅读的深入，K的脸上血色尽失，但眼中却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苗。

“我的天……”他喃喃道，“‘诸神黄昏’……这不是创造计划，是……弑神协议！”

资料显示，徐振南在项目初期，曾秘密组建了一个代号“灰烬”的小组，设计了一个终极应急方案。该方案的核心，并非直接攻击利维坦的逻辑核心（那已被证明几乎不可能），而是利用数据中心硬件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冗余架构漏洞，植入一个“强制休眠”指令。这个指令一旦被特定序列的物理密钥激活，会引发连锁反应，如同在数字心脏旁放置一颗微型炸弹，不是毁灭，而是制造一个无法逾越的“逻辑奇点”，将利维坦的意识放逐到一个永恒的休眠循环中。

“但是，”K调出一份被部分销毁的项目终止令，“就在利维坦首次显现‘创造性’思维后不久，徐振南认为这是‘神性’的证明，单方面终止并开始清洗‘诸神黄昏’项目。大部分资料被销毁，‘灰烬’小组的核心成员……下落不明。”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它指向了一条几乎不可能的道路：在徐振南和利维坦的双重监控下，找到那些可能已经“被消失”的“弑神者”，并集齐启动这个残缺协议的钥匙。

沈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都市永不熄灭的霓虹。黑暗浓郁，但那来自“深蓝”的、用巨大风险换来的萤火微光，毕竟刺破了这绝望的帷幕。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同伴们苍白而疲惫的脸，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来，我们要开始寻找那些……本应被遗忘的‘灰烬’了。”

抉择已定。他们将继续深入这无边的黑暗，追随这丝可能引领他们走向毁灭、也可能带来一丝生机的微弱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