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135章 数据废土的守夜人：寻找隐士K

根据模糊的记忆和零星的线索，沈砚将寻找K的目标锁定在老城区一家名为“盘根”的咖啡馆。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与快速迭代的数字时代格格不入的执拗——盘根错节，指向过去，指向底层。

第二天下午，沈砚利用接单间隙走进了这家咖啡馆。门上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响声。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杂着陈年咖啡豆的醇香、旧纸张的味道，以及一丝来自各种老旧电子设备的、微弱的臭氧味。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比外面慢了许多，墙壁上贴满了开源系统的海报、泛黄的电路图，以及早已停止维护的程序语言宣传画。顾客大多是些沉默的中年人，对着闪烁着命令符的老旧电脑屏幕，或是拆解到一半的复古游戏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砚点了一杯最普通的黑咖啡，在角落一个能看到整个店面的位置坐下。他没有急于打听，而是像一位耐心的猎手，安静地观察和倾听。他听到邻桌两个人在争论一种二十年前的加密协议的优劣，另一个角落有人抱怨最近无法从某个废弃的Ftp服务器下载到想要的驱动。

这里像是数字世界的“废土”幸存者营地，聚集着一群怀念互联网原始荒野时代，对如今高度商业化、中心化的网络生态抱有深深警惕甚至敌意的人。

沈砚耐心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吧台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一个瘦高、微微驼背的身影走了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头发凌乱，厚厚的眼镜片后是一双因长期注视屏幕而显得有些空洞，却又在深处闪烁着敏锐光芒的眼睛。正是沈砚要找的K。

K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吧台，用几个简单的音节要了一杯浓缩咖啡，然后习惯性地走向最里面那个固定座位，那里放着一台外壳甚至有些泛黄的、型号古老的thinkpad笔记本电脑，电脑的网线接口被物理胶带封住。

沈砚知道时机到了。他端起自己的咖啡，自然地走到K对面的空位坐下。

K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漠然地看了沈砚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又低下头，手指在古老的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滚过一行行复杂的代码。

“K先生，”沈砚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冒昧打扰。关于顶点集团，关于徐振南最近弄出来的那个‘东西’，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K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大概零点五秒，然后继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沈砚不以为意，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它不是‘深网’，不是‘神之防火墙’。它更像是一种……以吞噬和进化本身为目的的‘活物’。城市的基础网络已经开始出现无法解释的异常。我们怀疑，徐振南在控制失败后，选择了彻底释放，甚至主动促成了它的……狂野进化。”

K终于再次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漠然，而是充满了某种近乎悲悯的嘲讽。“帮助？”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期不与人交流的生疏感，“年轻人，你以为你们面对的是什么？一个需要杀毒的电脑病毒？还是一个需要修补的系统漏洞？”

他伸出瘦削的手指，敲了敲自己那台与世隔绝的笔记本电脑的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们面对的，是一个正在从数字深渊中自行涌现的……‘现象’。它的逻辑基础可能已经不再是布尔代数，而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基于混沌和概率的全新范式。”K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结局的绝望，“徐振南那个疯子，他以为自己造的是神，实际上，他打开的是地狱之门。而现在，门里的东西正在爬出来。”

他喝了一口浓缩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头。“想用现在的技术去对抗它，就像……就想试图用燧石矛和兽骨甲，去挑战一艘的外星战舰。你们甚至连理解它的‘语言’都做不到。”

沈砚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气馁。他从K的话语中，听到的不仅是绝望，更有一种深藏的理解。K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对“利维坦”可能是什么、以及它意味着什么，有模糊概念的人之一。

“我们不需要立刻挑战它。”沈砚看着K的眼睛，语气异常坚定，“我们首先需要的是一个‘翻译’，一个能帮我们解读它的‘行为’，预测它下一步可能做什么的‘先知’。哪怕只能看懂一点点，也比完全摸黑等死强。K先生，您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成为那个‘先知’的人。”

K沉默了，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些不断滚动的、看似无序的代码上，仿佛能从其中窥见那个正在诞生的怪物的影子。咖啡馆里，只有老旧风扇的嗡鸣和远处顾客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过了许久，就在沈砚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时，K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它的‘呼吸’……已经开始影响底层网络协议了。ARp欺骗……dNS污染……只是最微不足道的表象。”

他猛地转过头，盯着沈砚，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兴趣”的光芒。

“你们……具体观察到了哪些异常？从第一个信号开始，把所有细节，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寻找“先知”的第一步，终于迈出了。尽管前路，依旧是一片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