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辰隐曜。
云绫所化的灰影在百草谷外围山林间疾掠,身后禁地方向的光亮与喧嚣迅速被浓重的黑暗与寂静吞没。
化形丹的药力如潮水般消退,骨骼拉伸重塑带来的剧痛阵阵袭来,但更让她心绪翻腾的,是方才禁地中那突如其来的反噬与惊变。
“为何会触发警戒?”
这个疑问如同冰锥,刺入她高速运转的思绪核心。
白蘅长老的计划缜密至极,每一步都经过数百年的观察与推演,天时、地利、人和看似皆已算尽。
自己执行时更是小心到了极致——
同息符完美掩盖气息,化形丹拟态天衣无缝,白泽令共鸣之力也操控得精微无比,按理说,十息内的探查应该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了无痕迹才对。
可那反噬波动从何而来?
那声地底嗡鸣又为何会被触发?
脑海中飞速回放着石隙中的每一个细节:右掌复原的瞬间、白泽令共鸣之力渗入岩层的轨迹、心神接触阵枢石符纹的感知……
突然,一个微小的、当时未曾深究的异常浮现在意识表层——
当她的心神“触摸”到那些被篡改的符纹时,除了预设的阴蚀属性,似乎还感应到一丝极其隐晦的“活性”?
那不是单纯的符纹结构,更像是一种……
沉睡的“感应种子”?
只有当特定的、高层次的“本源探查类”力量深入接触时,它才会被“唤醒”,并顺着探查之力反向溯源,发出警报?
念及此处,云绫心头一凛。
是了!
白擎及其背后之人,既然能篡改守护大阵的核心符纹,手法如此高明,心思又岂会不毒?
他们必然料想到,若有人怀疑阵枢有问题,最可能采取的手段,便是以某种能与古木本源共鸣的秘法或宝物进行探查。
且白泽令的存在虽属绝密,却并非无人知晓,白擎作为大长老,怎会不知白泽一族历代族长的圣物?
因着只嫡系传承,所以,现在的白泽族长并非名正言顺。
因此,他们在篡改符纹时,很可能额外嵌套了一层极其隐蔽的“感应-反溯”机制。
这机制不对常规的阵法检测、灵力扫描起反应,只针对“本源共鸣”这类触及事物根本的探查方式。一旦触发,不仅会惊动布设者,那反溯的波动本身,或许还带有标记或追踪的特性!
云绫立刻内视己身,神识如梳,从识海到经脉,从神魂到体表,一遍遍细致排查。
果然!
在眉心祖窍深处,那枚白泽令虚影印记的旁侧,依附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千倍、几乎与自身神魂波动融为一体的灰暗气息。它极其安静,没有任何攻击性或侵蚀性,仿佛只是无意间沾染的一点尘埃。但云绫以白泽令本源之力微微刺激,那灰暗气息立刻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共鸣悸动——这是被“标记”了!
若非她对自身状况掌握入微,又提前有了猜测,绝难发现此物。
“好阴毒的手段。”云绫眸色转冷。
这标记本身不具威胁,却像一盏明灯,能让布设者在特定范围内感应到她的方位。
方才在禁地内,对方或许就是凭借这标记的微弱反馈,才将神识重点扫向她藏身的藤蔓区域。
必须立刻清除。
然而,这标记与神魂结合甚深,粗暴祛除恐伤及自身。
云绫心念电转,忆起《太素天书》中记载的一门偏门秘术——“镜花水月”。
此术并非攻伐之道,而是用于剥离、转移或伪装神魂层面的异常附着,原理玄妙,对施术者神识操控要求极高。
此刻她正在奔逃之中,灵力消耗巨大,化形将解,追兵可能随时寻踪而来,实在不是施展精细秘术的良机。
但此标记不除,后患无穷。
目光扫过前方地形,她正穿行在一片生长着大量“惑神幽兰”的谷地。
此花夜间会散发极淡的、能轻微干扰神识感知的香气,虽对高阶修士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远处传来隐隐水声,应有一条山溪。
云绫当机立断,身形折转,朝着水声方向疾驰。
同时,她一心二用,一边维持高速移动,一边在体内缓缓运转太素灵力,按照“镜花水月”的法门,开始编织一层极其纤薄、蕴含太素源初道韵的“神识滤网”,缓缓罩向那缕灰暗标记。
此法不能硬碰,而是以同频共振之理,先将标记与自身神魂的“连接”模糊、稀释,再以水磨工夫,将其缓慢“过滤”出来,最终逼至体表某处无关紧要的位置。
过程需极度精细,稍有不慎便可能惊动标记或伤及神魂。
云绫面色沉静,呼吸节奏却悄然改变,与步伐、周围灵气流动达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太素灵力特有的清正绵长、包容万物的特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层神识滤网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标记,开始进行极其缓慢的“剥离”。
数十息后,她抵达山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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