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饿!累!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名为“悲伤”和“愤怒”的情绪,像四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切割着苏砚的神经。他几乎是用意志力拖拽着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河滩的碎石和淤泥里跋涉,林默在他身后,同样精疲力尽,每一步都像是在耗尽生命最后的能量。
身后土地庙方向的枪声,早已彻底沉寂。那片死寂,比震耳欲聋的爆炸更让人心碎。他们甚至不敢去想,“老枪”——那个刚刚才知道名字,却用生命为他们打开生路的传奇英雄——最终怎么样了。
“快…快到了…他说…三里外…” 苏砚喘着粗气,像是在安慰林默,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的嗓子干哑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河岸边的芦苇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月光时明时暗,照亮着前路,也映出担架上王铁锤那张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急促,偶尔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情况显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王大哥…坚持住…就快到了…” 林默带着哭腔,一边踉跄着前行,一边徒劳地想要安抚他。
终于,在沿着河道不知走了多久,天际已经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时,一个黑黢黢的、如同怪兽般趴伏在河湾处的巨大轮廓,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那是一座废弃的砖窑。高大的、已经部分坍塌的砖砌烟囱直指微亮的天空,下面是一片残破的工棚和堆积如山的、长满荒草的废砖坯。荒凉,死寂,但却符合“老枪”的描述。
“就…就是那里!” 苏砚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两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担架,艰难地靠近砖窑。他们选择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完整、像是以前工人休息或者堆放工具的破旧工棚,将王铁锤抬了进去。
工棚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土腥味和霉味,地上散落着碎砖和干草。苏砚小心翼翼地将王铁锤放在一堆相对柔软的干草上,林默立刻拿出水壶,想给他喂点水。
然而,王铁锤却微微偏开了头。他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虽然依旧浑浊,却透着一股回光返照般的清明。他死死抓住苏砚的手,手指冰冷得像铁钳。
“苏…苏兄弟…林…林姑娘…”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我…我不行了…听我说…”
苏砚和林默的心同时一沉,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了上来。
“王大哥,你别这么说,药已经用了,你会好起来的…” 林默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王铁锤艰难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淡而释然的笑容:“…自…自家事…自家知…能…能撑到这里…见到…见到‘老枪’…值了…”
他喘息了几下,聚集起最后的力量,眼神紧紧盯着苏砚,仿佛要将某种重要的东西刻进他的脑海里:
“我哥…王铜锁…‘珊瑚’…南京…沦陷前…他…他负责转移…一批…一批至关重要的…‘种子’…”
“种子?” 苏砚一愣,这个词在“珊瑚”的语境里,往往指的是像他父亲那样掌握着关键知识和技术的人才,或者…就是“钥匙”本身相关的核心要素?
“…不是…不是人…” 王铁锤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断断续续地解释,“是…是资料…图纸…还有…一套…一套加密的…核心算法…是…是‘钥匙’理论的…基础…日本人…疯了一样找…”
苏砚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父亲苏明哲研究的“钥匙”,果然不止是理论,还有配套的、实体化的技术和资料!而这些东西,在南京陷落前,被“珊瑚会”试图转移出去!
“我哥…他…他没能…全部送走…” 王铁锤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遗憾,“…最后一批…最关键的…他…他藏起来了…藏在…南京…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藏在南京哪里?!” 苏砚急忙追问,心脏狂跳。这可能是找到父亲研究完整脉络,甚至可能反过来制约吉田的关键!
王铁锤的瞳孔开始有些涣散,他努力聚焦,声音越来越低:“…他…他只告诉我…一句话…‘紫金之巅…望…望北…栖霞…红叶…落…落于…旧…旧台城…’…他说…如果…如果有一天…‘钥匙’的传人需要…就…就去那里…寻找…”
紫金之巅?望北栖霞?红叶落于旧台城?
这像是一句诗,又像是一个谜语!紫金山,栖霞山,台城…都是南京的地名!但这听起来太模糊了!怎么找?!
“这…这是什么意思?具体位置呢?” 苏砚焦急地摇晃着王铁锤的手臂。
王铁锤的眼神已经开始失去焦距,他张了张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懂…我哥…他…他喜欢打这种哑谜…他说…‘珊瑚’的人…能…能解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抓住苏砚的手猛地松开,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依旧圆睁着,望着工棚破败的顶棚,仿佛还在凝视着那片他未能守护住的、沦陷在敌寇铁蹄下的故都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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