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风雨终于敛了声势,天边的鱼肚白漫过琉璃瓦,一点点渗进紫宸殿的雕花窗棂,将满室的药香与血腥气,晕染出几分柔和的晨光。
产榻上的锦褥早已换过三床,每一寸都浸着刺目的红,与顾景渊身上那件褪了色的素白中衣交叠,触目惊心。他昏沉间还未醒透,睫羽上凝着的泪珠早已干涸,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衬得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方才生产时拼尽的力气,像是抽干了他浑身的骨髓,连呼吸都带着浅浅的颤,胸膛起伏得微弱,唯有那紧蹙的眉峰,还昭示着残留在骨血里的痛。
我坐在榻边的杌子上,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他掌心被产榻扶手硌出的红痕,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发紧。方才那撕心裂肺的痛吟还在耳边回响——他弓着身子,脊背绷成一张即将断裂的弓,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狰狞可怖,每一次宫缩袭来,都像是要将他的身子生生撕开。我亲眼看着他咬碎了唇瓣,看着他指甲嵌进木头里,看着他在剧痛中反复挣扎,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舍不得说,只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那声音破碎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李太医正蹲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替顾景渊擦拭着腿根的血污,医女们捧着温热的帕子,轻柔地擦去他额角、颈间的冷汗,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方才第二个孩子落地时,顾景渊是真的脱了力,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吓得我几乎魂飞魄散,直到李太医诊过脉,说只是耗损过甚,脉象已稳,我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回原处。
“陛下,”李太医直起身,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扰了榻上人的安眠,“凤君脉象渐稳,只是气血大亏,需得好生静养。双胎本就伤体,又是早产,往后的药膳进补,容老臣细细拟了方子呈上来。”
我微微颔首,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顾景渊脸上,声音沙哑得厉害:“赏。所有伺候的宫人、医女,各升一级,赏银百两。”
话音刚落,便听见偏殿传来一阵细碎的啼哭,不大,却清亮得很,像是两颗滚落的玉珠子,敲在人心坎上,软得一塌糊涂。
是那两个孩子。
乳母抱着襁褓匆匆过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了榻上的人。两个小小的襁褓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张皱巴巴的小脸,眉眼还未长开,却依稀能看出几分顾景渊的清秀模样。大的那个是皇子,哭声软糯些,但鼻子红红的一抽一抽的模样,惹人心疼;可小的那个是公主,哭声沉稳,一双眼睛半睁着,乌溜溜的,正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我伸手想去抱,却又怕自己粗手粗脚伤了这娇嫩的小婴孩,指尖悬在襁褓上方,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榻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
我连忙回头,只见顾景渊的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平日里温润如水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雾,眼神还有些涣散,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视线落在我脸上时,才渐渐凝聚起几分清明。
“陛下……”他的声音微弱得像一缕青烟,喉咙干涩得厉害,刚一开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连忙凑过去,扶着他的肩,小心翼翼地将他半揽在怀里,又端过一旁温着的参汤,用小勺舀了一点,递到他唇边:“慢点喝,润润嗓子。”
顾景渊小口小口地喝着参汤,温热的汤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股撕裂般的干涩。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乳母怀里的襁褓,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浓浓的疲惫淹没,却还是强撑着,轻声问:“孩子……还好吗?”
“好,都好。”我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龙凤胎,一个皇子,一个公主,都像你,眉眼生得俊得很。”
顾景渊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初为人父的茫然与柔软。他想抬手去摸摸孩子,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偏着头,望着那两个小小的襁褓,眼中渐渐漫起一层水汽。
“疼吗?”我低头,吻了吻他汗湿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心疼。
顾景渊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里,还带着未散的残痛,却又透着几分安心。他往我怀里缩了缩,将脸埋在我的颈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带着参汤的暖意,和一丝淡淡的药香。
晨光越发明亮,透过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也洒在那两个小小的襁褓上。殿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雨后初晴的生机。
我抱着怀里的人,望着那两个新生的婴孩,只觉得这满室的药香与血腥气,都化作了世间最温柔的暖意。
这万里江山,于我而言,终究不及他眉间一点温柔,不及这双雏初啼,暖了这深宫寂寥。
喜欢职场的我遭暗算意外穿越成皇女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职场的我遭暗算意外穿越成皇女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