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碑 第33章 孤身断后

闪电的獠牙撕裂雨夜，瞬间的惨白如同死神的窥视，将储藏室内翻滚的石灰烟霭、升腾的毁灭白雾、墙边濒死的武韶、以及捧着死亡之盆的周昌和，**裸地钉在破碎的窗框上！玻璃碎碴如冰雹砸落，在潮湿的地面溅起浑浊的水花，刺耳的声响如同丧钟敲响！

“暴露了！” 周昌和喉咙里迸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巨大恐惧与决绝的嘶嚎！蜡黄的脸瞬间血色褪尽，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扩散！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盆仍在剧烈反应、散发着灼人热浪和刺鼻气味的石灰糊状物，连同里面正在被彻底毁灭的名册残骸，狠狠砸向墙角！

“哐当——！”

陶盆碎裂！

滚烫的、粘稠的、带着强碱腐蚀性的白色糊状物如同溃烂的脓疮，猛地泼溅在冰冷的砖墙和地面上！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浓烈的白烟和刺鼻气味瞬间爆开！

“电台！！” 武韶的咆哮如同濒死猛兽最后的嘶吼，压过了盆碎声！深陷的眼窝里爆射出骇人的凶光，那光芒穿透剧痛和眩晕的迷雾，带着不容置疑的、斩断一切生路的决绝！他沾满血污的手，如同淬毒的标枪，死死指向角落那个伪装成米缸的暗格入口！

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窗外的黑暗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会扑入！屋顶的瓦片仿佛被无数冰冷的视线穿透！后巷的积水倒映着鬼魅般的黑影！

周昌和再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和特工最后的职责在巨大的死亡压力下被压缩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扑到暗格旁！布满老茧的手指疯狂地抠挖着米缸边缘的伪装泥灰！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混合着泥灰涌出！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

沉重的米缸底座猛地向内一沉，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土和纸张霉变的陈腐气息瞬间涌出！

周昌和半个身子猛地扎了进去！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寒风！狭小的地下空间里，那台军统制式、蒙着尘土的“黄莺”短波电台如同沉默的墓碑，静静躺在简陋的木架上。旁边，一个半开的铁皮盒里，整沓的空白密码本、几卷备用电台真空管、还有一小叠用油纸包裹的、尚未送出的零散情报…如同等待火葬的祭品！

“烧！全烧！” 武韶的嘶吼如同鞭子抽在周昌和背上！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周昌和眼睛赤红！他不再看任何东西！抓起电台旁那盏灌满了廉价煤油的马灯！用颤抖的手猛地拧开灯罩！昏黄摇曳的火苗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没有犹豫！

他像疯了一样，将马灯里滚烫的煤油，对着电台、对着铁皮盒、对着那堆纸张…狠狠地泼洒过去！

“哗啦——！”

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煤油瞬间浸透了电台的外壳，淋湿了密码本的纸张，包裹了那些冰冷的真空管！

“嗤啦！”

燃烧的火柴划破黑暗，带着决绝的弧线，坠入煤油的怀抱！

“轰——！”

一股灼热的、橘黄色的火焰如同被释放的恶魔，猛地窜起！瞬间吞噬了浸透煤油的电台和纸张！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架、舔舐着铁皮盒！浓烟混合着纸张燃烧的焦糊味、塑料熔化的恶臭，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瞬间充满了狭小的地下空间！顺着暗格入口滚滚涌出！

毁灭！用最原始的烈焰，吞噬这危险的枢纽！

“快走！后门！” 武韶的咆哮在火焰的爆裂声中炸响！他沾满血污的手指，如同指向地狱的出口，死死指向储藏室另一侧那扇通往更狭窄后巷的、包着铁皮的厚重木门！“带着…‘灰’里的东西！走！”

“灰”？周昌和剧烈咳嗽着，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但瞬间明白了！是那罐伪装成骨灰、被神社香灰送出、最终却落入他们手中、又被技术课剥离出的微缩胶卷和密码本！那份来自武韶以命相搏、却功亏一篑的核心情报！它还在！就在他贴身的口袋里！这是唯一还能带出去的火种！

“头儿！一起走！” 周昌和嘶吼着，逆着浓烟和热浪，试图扑向墙角蜷缩的武韶！火光映照着他扭曲的脸，充满了不甘和悲怆！

“滚——！！！” 武韶猛地抬头！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骇人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凶光！那光芒里没有生的眷恋，只有一种被逼到极致的、玉石俱焚的决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身边半块沾着自己鲜血的断砖，狠狠砸在周昌和脚前的地面上！碎屑飞溅！

“带上‘灰’！走！”

“我…断后！”

“这是…命令！”

“命令”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昌和的神经上！他看着武韶嘴角不断涌出的、带着生命流逝温度的暗红血沫，看着对方深陷眼窝里那点倔强燃烧到骇人地步、却已清晰映照出死亡阴影的火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攫住了心脏！没有时间了！浓烟越来越烈！火焰开始吞噬储藏室的木架！窗外…仿佛已经传来了皮靴踏破雨水的急促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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