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碑 第34章 “侍者”的牺牲

“青瓷”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后的阴影里，如同墨滴落入深潭，瞬间被吞噬。紧随其后的灰西装特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无声无息地融入那片阴影，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尾迹。武韶站在“樱之华”酒廊狼藉的茶点碎片和虚伪的寒暄声中，手中那只赝品青花盘冰冷刺骨，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左肩胛骨的火山在巨大的惊悸和无力感下彻底喷发！剧痛不再是钢针穿刺，而是如同烧红的铁水灌入骨髓，瞬间让他眼前发黑，视野边缘被浓重的黑雾吞噬！冷汗如同瀑布般沿着额角、鬓角滚落。

“武桑？武桑？”吉野课长那张带着虚伪探询的胖脸凑到近前，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您脸色很不好…这只盘子…”

“抱…抱歉，吉野课长，”武韶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嘶哑和虚弱，“旧伤…怕是受寒了…突感不适…”他猛地将那只赝品盘子塞回吉野手中，动作甚至带着一丝失礼的仓促，“失陪…失陪一下！”他捂着左肩，脚步踉跄，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酒廊，将松田经理气急败坏的呼喊和吉野错愕的目光抛在身后。

他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牢笼！更需要在黑泽的人彻底封锁饭店前，确认“青瓷”的安危！哪怕只是一眼！

他穿过金碧辉煌却冰冷空旷的大堂，无视前台侍者投来的诧异目光，径直冲向通往员工通道的侧门。推开沉重的防火门，一股混合着食物残渣、洗洁精和劣质煤烟味的、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是饭店光鲜表皮下的肮脏血管，狭窄、昏暗，墙壁斑驳，头顶只有几盏蒙着厚厚灰尘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武韶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内层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侧耳倾听，通道深处死寂一片，只有远处锅炉房传来的沉闷轰鸣和管道滴水的单调声响。

没有脚步声。

没有打斗声。

只有死寂。

这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绝望。灰西装特务是黑泽手下的精锐，“青瓷”一个文人…凶多吉少！瓷瓶的位置和读取方式虽然传出，但“光钥”的持有者却可能已落入魔爪！一旦“青瓷”开口…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武韶。他猛地一拳砸在粗糙的墙壁上！指关节瞬间破裂，鲜血渗出，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头的剧痛！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声，如同惊雷般，猛然从员工通道尽头、通往饭店后巷的防火门外炸响！枪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剧烈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是南部十四式手枪特有的、如同铁锤砸木桩般的沉闷枪响！还有…驳壳枪（盒子炮）那急促、暴烈的连发声！

驳壳枪？！武韶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不是特高课特务的制式装备！是…地下抵抗力量常用的武器！

有人在交火！就在后巷！是谁？！

武韶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如同离弦之箭般，沿着昏暗的员工通道向枪声来源猛冲过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左肩撕裂般的抗议，每一步都踏在心脏狂跳的鼓点上！

通道尽头，厚重的防火铁门虚掩着，门锁被暴力破坏。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血腥气和雨后巷弄特有的垃圾**气味，从门缝中汹涌灌入！

武韶猛地拉开铁门！

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他眼前骤然展开！

狭窄、肮脏的后巷。两侧是高耸的、湿漉漉的砖墙，墙皮剥落，布满污渍。地面坑洼，积着浑浊的污水，倒映着惨淡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和新鲜的血腥味！

一个穿着灰色侍者制服、浑身浴血的身影，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砖墙，正用最后的力量，死死扣动着一支驳壳枪的扳机！

“砰！砰！砰！”

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舌，射向巷子另一头！

是“侍者”——王福生！

他身上的侍者制服早已破烂不堪，浸透了暗红的血污，分不清是旧伤崩裂还是新添的弹孔。左臂那道曾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无力地垂着。脸上布满血污和淤青，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但另一只眼睛却如同燃烧的炭火，喷射着不屈的、近乎疯狂的意志！他每开一枪，身体都因巨大的后坐力而剧烈抽搐，鲜血不断从嘴角和胸腹的伤口涌出，在脚下污浊的水洼里晕开刺目的猩红！

巷子另一头，距离“侍者”不到十米处，那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特务，正狼狈地躲在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垃圾箱后面！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垂死的“侍者”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他刚探出头试图还击——

“砰！”

“侍者”的驳壳枪再次怒吼！子弹擦着垃圾箱边缘溅起一串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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