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郊外,平房。
这里没有地名,只有代号。广袤、荒芜、冻结的黑土地上,突兀地矗立着一片由高大水泥围墙圈起的庞大建筑群。围墙顶部缠绕着密集的、带着倒刺的铁丝网,在初春依然凛冽的寒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岗楼如同沉默的墓碑,黑洞洞的射击孔俯视着墙外死寂的旷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消毒水、动物粪便、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腥气以及绝对冰冷的、非人秩序的味道。这里是石井部队的核心——一座用科学外衣包裹的、进行绝对禁忌研究的死亡工厂。
建筑群深处,一栋标着“特别培养栋”的水泥堡垒内,气氛却与墙外的死寂截然不同。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无数个独立的、用厚玻璃隔断的洁净实验室。惨白的无影灯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空气净化系统发出持续低沉的嗡鸣,过滤着每一粒可能携带“杂质”的尘埃。身穿白色密闭防护服、戴着厚重橡胶手套和防毒面具的研究员们,如同幽灵般在玻璃隔断后无声地移动,动作精准、刻板,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机械感。
这里是731部队的“心脏”之一,培育着帝国“医学研究”最核心、最致命也最“珍贵”的“种子”——各类烈性病原体的原始菌株。炭疽、鼠疫、霍乱、伤寒、鼻疽……这些被精心筛选、强化、编号的恶魔,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特制的恒温培养环境里,如同沉睡的毒蛇,等待着被唤醒、被复制、被播撒。
此刻,核心的“A-7恒温区”,气氛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排排最新安装的、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西门子恒温培养箱,如同巨大的银色棺椁,整齐地排列着。箱体上精密的温度仪表盘,此刻无一例外地显示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55.0°C。±0.1°C的精度指示灯恒定地亮着绿光,冰冷地宣告着设备的完美运行。
一名技术军曹,代号“松本”,隔着厚重的防护面罩,死死盯着面前一个刚刚从55°C恒温箱中取出的特制玻璃培养皿。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培养皿内,原本应该呈现出特定菌落形态、散发着健康光泽(在他们扭曲的定义里)的培养基,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灰败色!那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如同死亡沼泽淤泥般的颜色。精心培育的鼠疫耶尔森氏杆菌菌株“Y-7”,此刻没有形成任何预期的、边缘整齐的“油煎蛋”状菌落,而是在高温的摧残下,彻底融化了!菌体结构崩解,细胞壁破裂,内容物泄漏,与融化的琼脂混合成一片浑浊、粘稠、散发着轻微恶臭的灰白色浆糊!别说进行下一步的传代培养或毒力测试,连最基本的形态都无法辨认!
“不…不可能…”松本军曹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的传声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巨大的恐慌。他猛地抬头,看向旁边同样僵立的技术员:“你的…你的呢?”
旁边的技术员手里捧着的培养皿,情况更糟。那是炭疽杆菌的“A-3”强毒株。原本应该形成粗糙、干燥、边缘不规则的“卷发状”菌落,此刻却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如同被烈火烧灼过的残渣!培养基表面布满了因高温急速蒸发形成的气泡破裂后留下的丑陋坑洼,焦黑的炭疽芽孢残骸附着其上,散发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
“都…都一样…”技术员的声音也在颤抖,“全部…融了…焦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瘟疫,瞬间在A-7恒温区的玻璃隔断后蔓延开来!研究员们如同被惊醒的工蚁,手忙脚乱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恒温箱门,取出一个又一个培养皿、试管、烧瓶……动作失去了平时的刻板精准,带着绝望的仓皇。
景象触目惊心!
- 鼠疫杆菌培养液:原本浑浊均匀的肉汤,此刻分层严重,上层是清亮的液体,下层是灰白色的、絮状的死亡菌体沉淀。
- 霍乱弧菌平板:无菌落生长。培养基表面覆盖着一层因高温蒸腾又冷凝形成的细小水珠,下方是空无一物的、死寂的琼脂。
- 伤寒沙门氏菌斜面:原本应该均匀生长的灰白色菌苔,此刻萎缩、干瘪、发黄,如同枯死的苔藓紧贴在试管壁上。
- 鼻疽杆菌:培养基表面凝结了一层淡黄色的、胶冻状的坏死物质,散发着**的甜腥气。
死亡!彻底的、大规模的、灾难性的死亡!无数个日夜的心血,耗费巨资引进的精密设备,帝国“医学”最尖端的“成果”,在55°C这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恒温地狱里,仅仅数小时,就化作了散发着恶臭的、毫无价值的、甚至需要特殊处理的生物废料!
“快!快报告给石井阁下!快!”松本军曹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通往内线电话的隔离间,防护服臃肿的身影在惨白灯光下显得异常笨拙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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