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七日,未时到黄昏,林晚月都会准时出现在赵珩的书房。
这七日里,赵珩教了她许多东西。如何从奏折的措辞推断朝臣立场,如何从宴席的座次看亲疏远近,如何从市井流言中分辨真假信息。他讲解时不带感情,如同在剖析一件精密器械的构造,冷静而透彻。
林晚月学得认真。她眉心那枚翠绿印记在这些日子里愈发温润,感知能力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她能更敏锐地捕捉到赵珩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来往仆役的情绪波动。甚至有一次,当赵珩讲解边关军务时,她脑海中竟闪过一幅破碎的画面——风雪连天的城墙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厮杀。
她没有说,只是默默记下。
第七日的课程结束时,赵珩忽然问:“你可知,为何本王要在这七日里,教你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东西?”
林晚月放下手中的笔,思索片刻:“王爷是在教我看清棋局。”
“不止。”赵珩站起身,走到窗边,“本王在教你如何活下去。”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朝堂如战场,一步错,满盘皆输。输的不仅是权势地位,更是身家性命。你既已入局,便要有这个觉悟。”
林晚月心头一凛,垂首道:“学生明白。”
“明白就好。”赵珩走回书案,从抽屉中取出一枚玉符,递给她,“这个你收好。若遇危急,持此符可调动王府暗卫三次。记住,只有三次。”
那玉符通体洁白,只在中心有一抹天然的血丝,雕刻成蟠龙纹样,入手温润。林晚月知道这礼物的分量,郑重接过:“谢王爷。”
“不必谢。”赵珩淡淡道,“本王帮你,是因为你有用。你若无用,今日便不会站在这里。”
这话说得冷酷,林晚月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承认她的价值,也给了她相应的信任。
她将玉符贴身收好,忽然想起一事:“王爷,学生这几日研读卷宗,发现一事不解。”
“说。”
“永昌侯府与南境的往来,似乎并非始于近期。三年前的琼林宴上,永昌侯便已与几位南境将领过从甚密。可那时,南境太平,并无战事。”林晚月抬起头,“他们那时,便在谋划什么了吗?”
赵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注意到了。”他重新坐下,手指轻敲桌面,“三年前,南境确实太平。但太平之下,暗流早已涌动。永昌侯府那时便已开始布局,收购南境矿山,结交边将,甚至……”他顿了顿,“暗中扶植了一股山匪势力。”
“山匪?”
“名义上是山匪,实则是私兵。”赵珩语气冰冷,“那支山匪的首领,名唤‘黑风’,真名陆明远——永昌侯的私生子。”
林晚月倒吸一口凉气。私生子,私兵,矿山……这条线一旦串起,背后图谋便昭然若揭。
“他们是想……”
“拥兵自重,伺机而动。”赵珩接了她的话,“只是后来,南境出了‘影主’这桩变故,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影主’太过危险,不受控制,他们才不得不暂缓计划,转而与‘影主’背后的神秘组织合作。”
原来如此。林晚月忽然明白了许多事——为何陆明修对她势在必得,为何永昌侯府对退婚反应如此激烈,为何大伯林伯远要卷入其中。
她不仅是一桩婚约的筹码,更是连接丞相府与这个阴谋的关键纽带。
“那现在呢?”她问,“‘影主’已除,他们下一步会如何?”
赵珩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会加速。”他看向林晚月,“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在他们彻底撕破脸前,你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自保,也能……反击。”
压力如山般压来,林晚月却觉得心中一片清明。
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便有了方向。
“学生不会让王爷失望。”她郑重道。
赵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不必来了。”
“是。”
林晚月行礼退出书房。走出院门时,夕阳正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没有直接回锦瑟轩,而是绕道去了花园。七日埋头苦学,她需要透透气。
花园里,荷花已开到极盛,粉白相间,清香袭人。林晚月沿着池塘缓步而行,脑海中却还在回想赵珩的话。
必须足够强大……
如何才能强大?
正思索间,眉心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如同烧红的针扎入脑髓。林晚月闷哼一声,扶住身旁的假山才勉强站稳。
紧接着,一幅画面强行闯入脑海——
【……黑暗的巷子,火光闪烁……】
【……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刃,步步逼近……】
【……一个女子背靠墙壁,无处可逃……】
【……那女子的脸,赫然是她自己!】
画面一闪而逝,但那种濒死的恐惧却真实得让她浑身战栗。
这不是记忆碎片。那些记忆碎片虽然痛苦,却带着一种“已发生”的疏离感。而刚才的画面,却充满了“即将发生”的紧迫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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