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宫中归来的第三日,肃王府的书房内。
赵珩将一份誊抄的文书推到林晚月面前。她接过细看,是一份言辞恳切却立场坚定的退婚书稿。文中列举了数条“性情不合”、“志趣相异”的理由,虽未明言陆明修之过,却处处透着疏离与决绝。末尾处,留出了女方的署名与印鉴位置。
“这是初稿,”赵珩坐在书案后,指尖轻点桌面,“你可有异议?”
林晚月逐字看完,摇了摇头:“王爷思虑周全,晚月并无异议。”她顿了顿,迟疑道,“只是……仅凭此函,永昌侯府便会同意退婚么?”
“自然不会。”赵珩神色淡漠,“但这是第一步。退婚之事,需先礼后兵。此函递出,便是昭告两家——退婚之意已决,并非一时意气。”
他抬眼看她:“你可想清楚了?一旦此函送出,便再无转圜余地。永昌侯府必会反击,京城流言亦将四起。”
林晚月握紧了手中的纸张,指节微微发白。她想起凉亭前那冰冷的目光,想起脑海中那些屈辱的碎片。那股发自心底的厌恶与抗拒,如此真实而强烈。
“我想清楚了。”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纵有千般艰难,也比嫁给那样的人强。”
赵珩注视她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好。”他取过书稿,“本王会安排妥当的人,将此函送至永昌侯府,并抄送一份至丞相府。你父亲那里,本王会亲自去信说明。”
“多谢王爷。”林晚月起身行礼。
“不必谢我,”赵珩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走下去便是。”
当日下午,退婚函便以肃王府的名义,分别送达永昌侯府与丞相府。
风波骤起。
永昌侯府的反应比预想中更为激烈。第二日,永昌侯夫人便递了帖子要亲至肃王府“探望”林晚月,被赵珩以“林小姐需静养”为由婉拒。紧接着,京城中便开始流传种种谣言——有说林晚月攀上肃王高枝便嫌弃旧婚约的;有说她失忆后性情大变,六亲不认的;更有甚者,暗示她与肃王之间早有私情,南行便是私奔。
这些流言传入锦瑟轩时,林晚月正在临帖静心。春絮愤愤不平地说着外头的传闻,夏蝉也在一旁附和。
林晚月放下笔,看着宣纸上尚未干透的墨迹,神色平静。
“由他们说去。”她淡淡道,“清者自清。”
话虽如此,心中却并非全无波澜。那些恶意的揣测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心头,虽不致命,却令人不适。更让她不安的是,这些流言中,有些细节过于“真实”,仿佛出自知情者之口。
是谁在推波助澜?永昌侯府?还是……另有其人?
三日后,更大的风波来了。
丞相府派了人来,是林晚月母亲身边的得力嬷嬷,姓周。周嬷嬷带来林夫人的口信:请小姐务必回府一趟,有要事相商。
赵珩并未阻拦,只派了一队亲卫护送。
再回丞相府,林晚月心境已大不相同。府邸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至少是别人描述中的模样——朱门高墙,庭院深深。可踏进门的那一刻,那种本该有的“归家”之感,却微弱得近乎于无。
林夫人早已等在正厅,一见她进来,便红了眼眶。
“月儿……”林夫人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瘦了,也憔悴了。在肃王府可还住得惯?”
“母亲放心,王爷待我很好。”林晚月温声答道。
林夫人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挥退了下人,这才压低声音道:“退婚的事,你父亲已知道了。永昌侯昨日亲自登门,言辞间颇为不满。你父亲在朝中,与永昌侯素有来往,此事着实让他为难。”
林晚月垂眸:“是女儿不孝,让父亲母亲为难了。但此婚事,女儿决计不能再认。”
林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她的手背:“母亲知道你的性子,若非真有缘故,断不会如此决绝。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外头那些传言,你可曾听说?”
“略有耳闻。”
“永昌侯府放出话来,说你若执意退婚,便是背信弃义,他们绝不罢休。还说……”林夫人声音更低了,“还说你与肃王……关系暧昧,这才要悔婚另嫁。”
林晚月心头一沉。果然,最恶毒的攻讦来了。
“母亲信么?”她抬起眼,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摇了摇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清楚。你虽失了记忆,可品性未变。只是月儿,人言可畏。肃王位高权重,你若真与他……”
“母亲,”林晚月轻声打断,“女儿与肃王清清白白。王爷照拂于我,是因我曾有恩于太子,亦是顾念旧情。退婚之事,是女儿自己的决定,与王爷无关。”
她说得坦然,林夫人却仍面露忧色:“话虽如此,外人如何肯信?况且,肃王他……”她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通报声:“大老爷、大夫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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