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珩那一声简短的回应,落在林晚月空茫的心湖中,并未激起多少涟漪,反而像是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带来些许沉重的确认。很熟?可为何她心中除了陌生,便只剩下一片虚无的警惕?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锐利深邃的注视,目光落在自己交叠在锦被上的双手。手指纤细,肤色白皙,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可它们属于谁?林晚月?这个名字像是一个被强行安在她身上的符号,毫无实感。
“我……为何会随王爷出行?又遭遇了何种意外?”她尝试着挖掘更多信息,声音依旧带着久睡初醒的沙哑与虚弱。
赵珩看着她下意识避开的目光,以及那全然不似作伪的迷茫,心中那沉甸甸的感觉愈发清晰。他起身,走到桌边,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动作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
“南境有邪祟作乱,本王奉命清剿。你……因一些缘由随行。途中遭遇伏击,你为护……他人,身受重伤,魂魄受损,故而遗忘前事。”他斟酌着用词,避重就轻,将惊心动魄的葬星谷之战简化为“遭遇伏击”,将她逆转阵法的壮举模糊为“护他人”。
林晚月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一股微弱的电流感倏然传来,让她手微微一颤,差点没拿稳杯子。她慌忙握紧,低头喝水以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
奇怪……明明不记得他,为何身体的反应却……
赵珩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眸色微深。看来,即便记忆空白,某些更深层次的联系或本能,并未完全消失。
“不必急于回想。”他重新坐下,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奇异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魂魄之伤,非同小可,强求反受其害。既已醒来,好生将养便是。”
林晚月默默点头。目前看来,这位肃王殿下似乎是唯一能告诉她“我是谁”的人,虽然态度冷硬,但并无恶意,甚至……称得上照顾。她除了依靠他,似乎别无选择。
“多谢王爷告知,也……多谢王爷照料。”她低声道谢,礼仪周到,却透着疏离。
赵珩看着她这副全然陌生的、大家闺秀般的矜持模样,再对比她之前那些腹诽吐槽、时而狡黠时而怂包的鲜活,胸口莫名有些发堵。
“你且休息,稍后太医会来诊脉。”他起身,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内室。他需要空间来消化这“苏醒”带来的、远超预期的复杂局面。
锦瑟轩内恢复了寂静。
林晚月独自靠在床头,环顾着这个精致却陌生的房间,努力想从任何一丝细节中找到熟悉的痕迹,却一无所获。脑海中空空荡荡,连梦的碎片都没有。这种彻底的“无根”之感,让她心底泛起一阵阵寒意和恐慌。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有些异样?
她挣扎着挪到床边放置的梳妆台前,对着那面清晰的琉璃镜。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眉眼间还带着病弱的憔悴。而在她光洁的眉心处,一枚小巧的、栩栩如生的翠绿色嫩芽印记,正静静地烙印在那里。
这是……什么?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印记处的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内里蕴藏着小小的太阳。这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是胎记?还是受伤留下的疤痕?为何会是如此奇特的形状和颜色?
她对着镜子看了许久,这枚印记,是这片记忆荒原中,唯一属于她自己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之后的几日,林晚月在锦瑟轩内静养。
太医每日来诊脉,结论依旧是身体无碍,失忆之症需慢慢调养,或许某日受到刺激便能恢复,或许……终生如此。
赵珩每日都会来看她,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确认她无恙便离开;有时会坐下,简单告知她一些外界的事情,比如丞相府父母兄姐的关切,比如京城近日的趣闻,语气平淡,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林晚月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大多是关于“林晚月”这个身份的过往——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丞相府的生活如何?她试图通过这些旁人的描述,来拼凑一个属于自己的模糊影像。
赵珩的回答往往言简意赅。
“喜甜食,厌芹菜。”
“在府中……颇受宠爱,性情……”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形容,“……尚可。”
“与你那未婚夫,关系寻常。”
未婚夫?林晚月捕捉到这个词,心中讶异。原来“自己”竟已定亲?她还想再问,赵珩却已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愿多谈。
她能感觉到,这位肃王殿下在有意无意地控制着信息的流入,像是在为她这片空白的荒原划定边界,引导她只看他想让她看的东西。
这让她在依赖之余,也生出了一丝本能的不安与探究。
这一日午后,赵珩带来了一碟精致的桂花糕。
“你以往喜欢的。”他将碟子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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