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断续续、夹杂着杂音的心声,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在赵珩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后,便再次沉寂下去。林晚月眉心的印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不再主动汲取生机,她依旧昏迷,但魂魄气息确实比之前稳固了许多,如同冬眠的动物,进入了更深层次的休养。
“系统重启……功德……”赵珩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虽然无法完全理解“系统”为何物,但结合林晚月之前的种种特异之处,他大致明白,这应是她那种“未卜先知”和“洞察隐秘”能力的根源。而此番为了救他,这“系统”似乎耗尽了力量,陷入了某种停滞,如今正在试图以另一种方式——“功德”——来重新启动。
功德,积德行善之功。
赵珩眉头微蹙。这听起来,可比她之前那种只需听听八卦、看看热闹就能积累“瓜值”的方式,要麻烦得多,也……正经得多。
他看了一眼床上安然沉睡的林晚月,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想象起她日后为了“积德”而不得不收敛性情、努力行善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不过,当务之急,是让她尽快恢复。
既然这“功德”可能是关键,或许他可以从旁相助?
接下来的路程,赵珩有意无意地开始留意起来。途经一处遭了旱灾的村庄,他下令队伍留下部分粮草,并以林晚月的名义,额外赠了些银钱给村中孤寡。处理一桩试图拦路敲诈的当地胥吏时,他手段雷霆,事后却吩咐亲卫将缴获的不义之财分发给受其欺压的百姓,同样暗示了这是“林姑娘”的意思。
过程里,他始终分神关注着林晚月的状态。遗憾的是,并未再出现那夜驿馆中生机汇聚、印记发光的异象。她的魂魄气息依旧平稳,却无进一步好转的迹象。
赵珩并不气馁。他明白,若“功德”真如此玄妙,绝非区区几件小善举便能立竿见影。这更像是一种长期的滋养,或者说,一种需要达到某种“量”或触发特定“契机”才能显现效果的规则。
数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战报先至,凯旋的消息早已传开。但赵珩一行并未张扬,依旧低调地从侧门入了城,直接回到了肃王府。
王府长史早已带着一众仆役在府门前恭候,见到赵珩抱着一名昏迷的女子下马车,皆是心中惊疑,却无人敢多问一句。肃王府规矩森严,王爷行事,向来不容置喙。
赵珩径直将林晚月安置在了自己主院相邻的“锦瑟轩”。这里环境清幽,守卫森严,方便他亲自照看,也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传本王令,林小姐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一应所需,直接由主院调配。”赵珩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王爷。”长史躬身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太医很快被请入府中,为首的是太医院院判,也是赵珩的心腹之一。他为林晚月仔细诊脉后,眉头紧锁。
“王爷,林小姐脉象平稳有力,身体康健尤胜常人,实在……不似有疾在身。这昏迷之症,恕下官才疏学浅,查不出病因。观其神色安详,倒像是……魂不守舍,或是陷入了极深的休眠。”
结论与赵珩自己的判断一致。凡俗医药,对她无效。
“用最好的安神香,调配温养元气的药膳,每日送来。”赵珩吩咐道,并未透露更多。
“下官明白。”
打发了太医,赵珩坐在锦瑟轩的外间,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南境之事虽了,但后续影响才刚刚开始。朝堂之上,因“影主”覆灭空出的势力范围,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弹劾他擅自动兵、行事酷烈的奏章也不少。更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组织,依旧毫无头绪。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内室的方向。
将她带回王府,固然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但也意味着将她彻底卷入了京城这个更大的漩涡中心。丞相府那边,需得有个妥善的交代。还有她那别有居心的未婚夫……
就在这时,亲卫统领前来禀报:“王爷,我们回京途中以及入府后,发现有几拨人在暗中打探林小姐的消息。除了丞相府的人,还有……永昌侯府(林晚月未婚夫家)的,以及一些来历不明的眼线。”
赵珩眼神一寒。
果然,麻烦这就来了。
她尚未苏醒,觊觎与算计却已如影随形。
他起身,走到内室床边,看着林晚月沉睡的容颜,低声道:“听见了?你这‘瓜’还没醒,盯着你的‘猹’倒是不少。”语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冷诮与……维护。
“既然你的‘系统’要攒功德……”他顿了顿,仿佛在对着那枚安静的翠绿印记说话,“那本王,便先帮你清理一下这些碍眼的‘业障’。”
说完,他转身走出锦瑟轩,对亲卫统领吩咐道:“去查,所有暗中窥探锦瑟轩的,不管来自哪方势力,给本王揪出来,小惩大诫。若有冥顽不灵者……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遵命!”
肃王府,这台沉寂许久的战争机器,因为一位昏迷客人的到来,开始悄然运转,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林晚月,对此一无所知。她依旧沉睡着,只是在无人察觉的识海深处,那重启后一片混沌的“系统”光屏上,代表着“功德”的数值,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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