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海之会”四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短短两三日便在永庆理工大学乃至更广阔的隐秘圈层中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黄博那间狭小的研究生宿舍,俨然成了这风暴中心最繁忙的“观测站”。
“探视”的人流络绎不绝,身份也愈发驳杂,变得没有那么简单。
本校的教授带着勉励与探究的目光,拍拍黄博的肩膀:“黄博同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我们这位张教授门下,前途真的是无量,这次‘熵海之会’,你可要务必好好表现!”话语间隐含的期许与试探,如同无形的蛛网在编织着什么。
热情的学生后辈们更是成群结队,捧着鲜花、果篮,眼神里闪烁着对“张锋教授唯一在校弟子”光环的向往与攀附之意。“黄师兄!您的身体好些了吗?”“博哥!以后课题上真的还是希望您多指教啊!”“师哥,这是我整理的熵减公式笔记,我想考魏无涯导师的医学,您看看有没有用?”“黄博兄台,那个,我想追一个女孩,您看有没有好的经验传授一下小弟呢”嘈杂的声音和过分殷切的笑容,让黄博如同置身于一场永不散场的假面舞会,每一次点头微笑都耗尽心力。
而最让空气凝滞的,是那些夹杂在“学术慰问”中的、带着明显敌意的“探视者”。
一个穿着缀满银色金属环服饰、眼神桀骜不驯的少年,大喇喇地推开宿舍门,视线在略显凌乱的房间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高等场论》装样子的黄博身上。少年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哟,这就是张锋新收的宝贝疙瘩?听说在自家实验室都能把自己炸个半死?”他走近几步,带着一股奇异的、类似琴弦绷紧的波动气息,但气息被黄博眼中的金色一扫而过,“就这水准,十一天后的‘大比’上,怕不是要被我们灵弦会的人,一根手指头就碾成渣?你还是趁早认输吧,省得到时候又丢你导师的脸。”
黄博宿舍内,空气瞬间冰冷了许多。
米巍原本靠在门边,一副懒洋洋守护的姿态,闻言眼神骤然锐利。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挡在了少年和黄博之间。他没有动怒,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具迷惑性的、温和而诚恳的笑容,直视着那桀骜少年。
“这位同学,你好”米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倾听的磁性,“话不能这么说的。黄博他刚经历意外,需要静养。而且,张锋教授的眼光,岂是我们能轻易质疑的?”他微微前倾身体,眼神专注,仿佛在传递一个极其重要的秘密,“你想想,黄师弟能在那种程度的实验失控中活下来,还保护了同学,这本身是不是就说明了他的潜力和…某种被眷顾的运气?轻视这样的对手,你?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呢?”
那灵弦会的少年被米巍专注的目光和温和却带着强大说服力的话语笼罩,脸上的桀骜之色明显一滞,眼神出现了一丝茫然和动摇。米巍话语中蕴含的“信任”之力,正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的判断。他下意识地顺着米巍的话去想:是啊,能在张锋的实验事故里活下来…好像…这家伙是有点邪门啊…
就在少年心神被“信任”诱导而出现空隙的瞬间,米巍不动声色地侧身,似乎是要给他让开看黄博的视线,手臂却“恰好”在少年背后极其自然地轻轻一拂。
“小心!”米巍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那少年只觉得背后一股难以抗拒的、温和却沛然的推力传来,脚下不由自主地踉跄一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而他身后,正是敞开的窗户!
“啊——!额的圣剑!”一声短促的惊呼。
噗通!
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夹杂着几声压低的惊呼和少年脸着地和某处疼痛的痛骂。
米巍迅速探头看了一眼,随即缩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外”的歉意,对房间内装出来目瞪口呆的黄博和另一个访客摊了摊手:“哎呀,这位同学也太不小心了,靠窗那么近…希望没摔坏。不然我也会心疼的呢”
黄博低下头,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掩盖了嘴角一丝抽搐。米巍对“信任”能力的运用,越来越…不拘一格了。
过了一会,刘烨和唐心玥也来了。刘烨手臂上还打着固定绷带,但精神头不错,咧着嘴:“学弟!我就知道你命硬!议会那帮孙子…呃,我是说魏队长他们,之前绝对是误会!”他大大咧咧地拍着黄博没受伤的肩膀,“这次‘熵海之会’可是大事!议会这边需要你出力啊!给咱们心渊可一定要争口气!”
唐心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向黄博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和探究,但更多的是属于“同伴”的关切。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烨的意思。
黄博心头微暖,但更多的是警惕。他扮演的“黄博同学”绝不能卷入任何明显的派系纷争。他脸上立刻堆起惶恐和谦卑,连连摆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不安:“别…别!刘烨师兄,唐师姐,你们太抬举我了!我…我就是个刚入门的研究生,笨手笨脚的,连导师的基础实验都搞砸了…这次‘熵海之会’,我能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哪敢代表议会…更怕…更怕给张锋老师丢脸啊!”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将一个因能力不足而惶恐不安、害怕辜负导师期望的“傻学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刘烨张了张嘴,看着黄博这副“怂包”模样,后面鼓劲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挠挠头:“呃…好吧好吧,那你先好好养伤!别有压力!”唐心玥深深地看了黄博一眼,似乎想从他低垂的眼睑下看出些什么,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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