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岩区,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一行人吞入腹中。风在嶙峋的怪石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基站废墟飘来的焦糊味,混杂着沙土的腥气,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队伍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人说话,只有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和失忆成员偶尔发出的、茫然的低语。人们蜷缩在岩石的背风处,下意识地与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仿佛信任也和记忆一样,正在被这诡异的荒野一点点吞噬。
陆沉靠在一块冰冷的岩壁上,强迫自己缓慢而深长地呼吸。体内的时能像一滩即将干涸的池水,每一次调动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虚弱的晕眩。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名叫阿四的年轻人,他又一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正被一个老成员不耐烦地安抚着。
这种无形的侵蚀,比教会的刀剑更让人心寒。
岩石的另一侧,苏清鸢拧开水囊,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沾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妹妹清月脸上的烟灰。清月的脸很小,被烟熏得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大,也格外清亮。她安静地任由姐姐擦拭,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陆沉的身影,带着几分好奇与依赖。
“姐姐,”清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死寂,“那个……顾言师兄,他……”
苏清鸢的手顿住了。
顾言最后那句“祝你们自由”,和那冲天而起的灰黑色光芒,是烙在每个人心头的伤疤。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他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了自由。”
清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在基站底层,她恢复记忆的瞬间,无数被禁锢、被篡改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被带离家族的恐慌,守时大教堂冰冷的石床,还有时间熔炉前那日复一日的麻木与绝望。
“在熔炉区的时候,我偶尔……能清醒片刻。”清月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我看到过他,顾言师兄。他会趁别人不注意,偷偷调整我身上‘控制项圈’的能量输出,让我能……喘口气。我一直以为,那是我自己的错觉。”
苏清鸢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她从未想过,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顾言竟用这种方式,默默守护着她的妹妹。那个看似玩世不恭,总是用戏谑面具示人的师兄,内心深处,原来也藏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对不起,清月。”苏清鸢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放下水囊,紧紧抱住妹妹,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温暖一次性补回来,“是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早就该……早就该不顾一切地把你救出来。”
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清月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她将脸埋在苏清鸢的肩窝,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化作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姐姐的衣衫。
“姐姐,我不怪你。”清月闷闷地说,“我知道,你在教会,也很难。我听那些守卫说过,他们说……苏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说你是苏家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们拿捏你的……软肋。”
苏清鸢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想起那些年,为了换取妹妹“平安”的消息,她不得不一次次执行教会下达的冷酷命令。她曾以为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可到头来,妹妹承受的痛苦,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她所谓的保护,不过是教会精心编织的一个谎言。
“都过去了。”苏清鸢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以后,姐姐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清月抬起头,泪水洗过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她看着姐姐,眼神里不再只有依赖,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姐姐,我不想再躲在你身后了。”
她摊开手掌,一缕纯净的淡蓝色时褶能量,在她掌心缓缓流转,散发着柔和的光。那是属于苏家血脉的、纯粹的“守护”之力,在经历了记忆囚笼的破碎与重塑后,这股力量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
“在基站的时候,陆沉打破了那个‘记忆囚笼’,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清月看着掌心的光,轻声说,“我们的力量,不是用来被动承受的。教会能用时褶制造痛苦,我们也能用它来守护。姐姐,我想……和你们一起战斗。”
苏清鸢怔怔地看着妹妹。眼前的清月,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拼尽全力去保护的、柔弱的女孩,而是一个同样拥有力量,并且愿意承担责任的战士。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欣慰涌上心头。苏清鸢破涕为笑,她伸手,同样凝聚起一股时褶能量,与妹妹掌心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两股同源的力量,在触碰的瞬间,发出愉悦的共鸣。
“好。”苏清鸢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力量,“我们一起。为了苏家,为了顾言师兄,也为了所有被教会夺走时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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