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焉然镇,褪去了几分山间学院的肃穆清冷,多了几分尘世烟火气。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镇子东头,靠近旭日湖支流的一座二层木楼,挂着一块朴素的招牌——“一点饭庄”。这里位置稍偏,环境清幽,菜肴以湖鲜和山珍为主,是不少灵师私下小聚的去处。
二楼临窗的雅间,雕花的木窗半敞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精致的“冰裂纹”窗棂,在铺着素雅竹席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一条蜿蜒的清溪潺潺流淌,水声隐约入耳。溪畔垂柳依依,远处,英魂山那苍茫的轮廓在薄暮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洇了墨的写意山水。
谢焜昱推开花梨木门扇,踏入室内。一股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气息萦绕在空气中。他一眼便看到陈露汐独自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她面前是一张古拙的檀木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素白的细颈酒壶和一只小巧的青玉酒杯。陈露汐一手扶着额角,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另一只纤细的手正无意识地晃悠着那几乎空了的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瓶壁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略显单薄的侧影,带着几分落寞。
“咋回事啊?小奶糕?”谢焜昱走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关切,在她对面盘膝坐下,“你不是最讨厌喝酒的人吗?”他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和失焦的眼神上。
陈露汐像是被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拉回,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看向他。她的目光依旧穿透窗棂,落在不知名的虚空里,带着一种茫然的呆滞。“哎,”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飘,“很烦躁啊,那能怎么办呢?”尾音几乎消散在窗外传来的潺潺水声中。
谢焜昱眉头也锁紧了,他没再多问,只是伸出手,动作很轻但不容置疑地从陈露汐无力的手指间接过那晃悠的酒瓶。瓶身还带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他取过另一只空置的玉杯,稳稳地倾倒,清冽的酒液注入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端起杯,仰头便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放下酒杯时,他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向依旧神游天外的陈露汐,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相似的惆怅:“那我陪你喝呗。”
室内一时只剩下窗外溪流的低吟和香炉里沉水香屑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在暮色渐浓的雅间里弥漫开来。
过了许久,门外才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公俊飞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他步履轻快,脸上红润有光,嘴角还噙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与矮榻上那两位心事重重、笼罩在昏黄光影里的同伴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一边脱下外罩的轻便锦袍搭在旁边的乌木衣架上,一边环顾两人,疑惑地问:“你们咋了?天塌下来了吗?”他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显得格外清亮。
陈露汐像是被这突兀的闯入惊醒,眼神终于聚焦了些许。她没看公俊飞,反而微微侧过脸,目光依旧有些失神地投向窗外朦胧的远山,用一种近乎呓语的调子,失了神般幽幽唱了起来,歌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自嘲:
“天花塌下,还在祝福他跟你数羊,胸襟够吧?凭什么洒脱自弹自唱……”
公俊飞被这没头没尾的歌声弄得一愣,看看谢焜昱,又看看陈露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难得的闲暇时光,这样抛开一切、只为纯粹叙旧的时光,竟已变得如此陌生而奢侈。青玉杯搁在檀木几上,映着窗棂的残影,无声地诉说着这份沉重的静谧。
难得的闲暇时光,三人却都有些沉默。自从进入焉然学院,被各种课业、修炼、以及那糟心的宿舍和导师安排填满,这样纯粹叙旧的时光,竟显得如此奢侈。
过了一阵,时鲜和佳肴上桌。
谢焜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夹起一块鲜嫩的清蒸银鳞鱼,却没什么胃口地戳着,脸上写满了“膈应”两个大字。
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仿佛要冲掉什么不好的回忆,“周砼那个邋遢鬼!简直是个变态!现在要求晚上把我和吴冠超那个秃子关在那个鬼洞里!背靠背!还他娘的要坐三个小时!我有次快睡着了,睁开眼一看!我的天啊,洞里怎么这么亮?回过头去!妈呀,是吴冠超的秃头!”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充满了嫌恶:“你们是不知道那鬼地方!像在冰窖里!那感觉……呕!跟吴秃子背靠背,我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修炼过度的汗馊味!还得听他阴阳怪气地嘲讽我浪费灵力!恶心!太他妈恶心了!”他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仿佛身上还沾着洞里的寒气和对吴冠超的厌恶。
陈露汐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掩口轻笑,温柔中带着点无奈的心疼,微醺之下,陈露汐静悄悄地抚摸着谢焜昱的头,极度暧昧的眼神,像是在她眼神中泛起了雾。她小口抿着杯中的果酿,轻声道:“听起来……确实很辛苦。不过周砼学长……虽然方式古怪,但似乎真的很有本事?” 她想起谢焜昱前两天提起周砼那场匪夷所思的“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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