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幽深,与前街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恍若两个世界。青石板路面湿滑,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与身前那袭绯红长裙所带来的暖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尘沉默地跟在花想容身后,保持着约莫三步的距离。他体内的虚脱感和灵魂的剧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精神的稍稍放松而愈发清晰。他紧抿着唇,大部分精力都用于维持步伐的稳定,以及警惕着前方那看似慵懒随意,实则每一步都如同尺量般精准优美的背影。
花想容并未回头,只是款款前行,手中的青玉笛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掌心,发出清脆的微响,在这寂静的巷中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百步,巷子将尽,前方隐约可见另一条街道的灯火。花想容却忽然在一扇不起眼的、黑漆剥落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在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显得愈发朦胧而魅惑。桃花眼含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上下打量着陈尘,目光最终落在他那遮掩容貌的兜帽上。
“道友,”她开口,声音依旧酥软,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客套,多了几分玩味,“此地已算安全,李昊风那些人,暂时不敢将手伸到这里来。”
陈尘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并未立刻接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她。
花想容也不在意,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倒是小女子唐突了。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看道友方才在拍卖会上的气魄,一掷千金,面不改色,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吧?”她的话语带着试探,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穿透那层灰布。
陈尘心中一紧,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盘问。他压下喉咙间的腥甜感,用刻意改变的沙哑嗓音,低声道:“萍水相逢,名讳不足挂齿。今日多谢花大家解围,此恩,在下铭记于心。”
他避重就轻,丝毫不提自身来历。
花想容闻言,眼中玩味之意更浓。她莲步轻移,靠近了一步,那股独特的、混合着花香与某种神秘檀香的馥郁气息顿时将陈尘笼罩。
“哦?连名字都不愿说吗?”她微微歪头,动作娇憨,眼神却如同最精明的狐狸,“这可真是伤人心呢。小女子可是冒着得罪李家的风险,替道友解了围呢。”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陈尘依旧下意识护着的胸口,那里藏着五行宝玉的玉盒。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道友也真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一个身上……嗯,灵力波动近乎于无,与凡人无异的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拿出七百五十块灵石,拍下那连许多筑基前辈都捉摸不透的五行宝玉残片。”
她轻轻摇动着玉笛,发出细微的破空声:“这份财力,这份眼力,这份……胆色,可着实不简单呐。不知道友出身何门何派?亦或是……得了某位隐世高人的真传?”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每一个都直指陈尘最想隐藏的秘密。那含笑的目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要撬开他的嘴巴,看穿他灵魂深处的一切。
陈尘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能感觉到,这花想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神识更是敏锐得可怕。在她面前,自己就像个透明人,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那层神秘的面纱和源典带来的、对方无法理解的特质。
他强行镇定心神,兜帽下的脸上面无表情,声音依旧沙哑平淡:“花大家谬赞了。在下不过一介散修,偶得前人遗泽,才有几分傍身之财。至于那五行宝玉,不过是见其神异,一时兴起,赌一把机缘罢了。让花大家见笑了。”
他将自己的来历归为“散修”和“前人遗泽”,将竞拍动机归为“一时兴起”和“赌机缘”,这是最普通也最难以查证的说法。
花想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双桃花眼中的探究之色并未减少,但脸上的笑容却重新变得明媚起来。
“咯咯咯……”她忽然掩唇轻笑,笑声如同玉珠落盘,在幽暗的巷子里回荡,“道友还真是谨慎得紧呢。也罢,谁还没有点秘密呢?小女子也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不再逼近,反而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咄咄逼人的试探从未发生过。
“既然道友不愿多说,小女子也不便强求。”她把玩着玉笛,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李昊风那厮,小女子也早就看他不甚顺眼,借此机会敲打一番,倒也痛快。”
她话虽如此,但那双妙目却依旧含着笑,看着陈尘,轻轻吐出了一句:
“不过,这人情嘛……道友总归是欠下了。小女子可是记性很好的哦。”
她的话语带着几分俏皮,仿佛在开玩笑,但陈尘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这份人情,她记下了,而且,将来一定会索要。
陈尘心中凛然,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微微躬身:“花大家今日之恩,在下不敢或忘。他日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只要不违背道义,力所能及,定当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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