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洛阳考古工地,
那个被整体提取的碳化竹简,
在应急处理下,竟然勉强显现出了几行模糊的墨字,
负责清理的师兄戴着放大镜,艰难地辨认着: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嗯....”
“后面...后面看不太清了...”
孙教授接过放大镜,
仔细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又给他一脑拍,
“你那是看不清吗,你他妈是不认识吧!那叫邂逅相遇,与子偕臧(xiézāng)!”
就这样还考古系研究生,
要不是当年就你一个学生吗,我毕业证都不能给你!
师兄稍显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这...好像是《诗经》里的东西,”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愣住了。
“《郑风》...《野有蔓草》?”
师兄的声音有些发干,
“教授,我记得...《诗经》里应该没有这篇吧?”
孙教授没有回答,
他猛地掏出手机,迅速搜索出《诗经·郑风》的原文,
没有,
真的没有!
此时他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一张老脸瞬间挤成一朵菊花,
有发现!
而且是重大发现!
这下子研究经费有了!
“对了,叶怡师妹好像特别喜欢《诗经》,要不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她?”
孙教授又是一脑拍,
“竟问那废话,你是不是不清楚叶怡的地位,她要是生气了,你就准备老死在考古系吧...”
......
京都百年大礼堂,
就在全场为这重构的《郑风》篇章沸腾不已时,
一个带着明显讥诮的声音传出来,
“呵。”
一直稳坐如山的范文澜缓缓站起身,这位年近九旬的国学大师,
此刻脸上挂起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象征性的拍了拍手,
“很精彩,非常精彩的文学创作。”
范文澜目光扫过林枫,又落在叶怡身上,最后环视全场,
“叶怡同学文学素养不错,林教授引导得也很有戏剧性。情绪的渲染,场景的构建,甚至对《诗经》句式的模仿,都堪称上乘。”
接着语气一转,变得尖锐而冰冷,
“但是!”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这充其量,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文字游戏!文学想象力有点天赋又怎么样?它不是考古发掘,没有实物佐证,更没有得到过任何学术界的公认!”
他指着屏幕上那两章诗句,
一字一顿,仿佛要将其钉在耻辱柱上:
“它,不是《诗经》!”
“逻辑再自洽,情感再吻合,风格再相似,它也只是一件精致的赝品!用臆想的产物来证明理论?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学术可以这样儿戏,那我们这些在纸堆里爬了几十年的人,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这番诛心之论,让所有人如坠冰窖,
仲泽抿着嘴,一开始的激动也转为平静,
范文澜说的没错,想象力终究不能等同于史实,没有实物的作证,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舞台上,
叶怡脸色骤然变白,内心的成就感被打击得粉碎,
是啊,这篇《郑风》说到底不过是两人杜撰出来的,
根本算不得什么古籍文献。
就在议论声渐渐响起时,林枫却轻轻笑了,
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范教授,”
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敬意,
“您说得对,学术需要实证,想象力不能直接等同于史实,我完全赞同您的观点。”
他这番表态,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以,我从未说过,我们刚才共同完成的,是一件已经得到考古证实、录入典籍的古籍文献。”
他转向全场,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们演示的,是一个方法,一个过程、一个基于现有文本规律、历史语境和歌谣内在逻辑,去推演失传文本可能样貌的过程,
它的价值不在于这就是答案,而在于这可能是寻找答案的路径。”
“至于实证...”
林枫微微停顿,语气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
“或许,实证的脚步,比我们想象中来得更快,有时候,当理论的光芒足够明亮,它甚至能照见那些沉睡千年的真相!”
照见沉睡的真相?
礼堂内,原本的骚动渐渐平息,
许多人开始深思,
林枫说的没错,《诗经》构拟法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颠覆了,
他让那些遗失在历史中的篇章重新浮现,
虽然未必准确,
但却不是凭空捏造,
而是有逻辑、有佐证的合理推测,
如果这个方法真的能形成体系,那毕将是古典文学研究的一场革命!
就连原本站在范文澜一边的几位学者,也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得不承认,林枫的回应既尊重了学术规范,
又巧妙地拔高了自己理论的格局,
他展示的不是一个确定的答案,而是一条充满可能性的道路,
一条通往那个文采耀目的前朝的道路!
可范文澜却依然喋喋不休,
“林教授,”
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巧言令色,并不能掩盖本质的虚弱,你口口声声说是方法,但你所展示的,归根结底,依然是一个没有经过验证的猜想!”
他挥手指向全场,最后落在叶怡身上,
“叶同学,你还没认识到错误吗?你的举动与那些凭空杜撰历史的小说家,又有何区别!”
最后一句落下,甚至带着浓浓的呵斥,
叶怡的脸色早已一片惨白,面对这样一位国学大师的当众呵斥,未经过风雨的她,根本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此刻众人的目光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长剑,
狠狠扎在她身上,
她低下头,嘴唇像是要咬出血一般,
她不明白,
为什么如此有逻辑,知风俗的方法,在他们眼中却一点价值都没有。
看着有些微微发抖的叶怡,
林枫上前半步,看似不经意,却恰好将叶怡挡在身后,
转过身的那一刻,
脸上的儒雅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神情,
“范先生,我不管你是什么国学大师,还是文学泰斗,我的学生...”
“还不需要你来指责!”
说不过他,便将矛头对准一个还未毕业的小姑娘?
一个个顶着响亮的名头,却一点人事都不干,
妄图以一个裁判者的身份以势压人,
只能说你找错地方了!
文学界要都是你们这种人,也算是文学界的悲哀!
一直在观察形势的仲泽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刚要站起来打圆场,
可林枫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范先生!”
他声音陡然拔高,
“如果这不是一堂公开课,我还以为是一群学术流氓在这开会!”
他猛地抬手指向荧幕,
“随意构拟?你用这样轻飘飘的词汇,就想抹杀我们的努力!?”
“每一步的精心推演!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随意的儿戏!?”
“变成了凭空杜撰历史的小说家!?”
(pS:写小说怎么了!)
压抑的怒火陡然爆发,
“你们口口声声称学术应该恪守成规?可你们做了什么?捧着古人留下的东西大谈教化?将古人的注疏辗转传抄?对着千年文本重复着相似的解读?
你可曾为这片学术的星空增添过一抹亮色!”
“圣人若像尔等这般,何来删述六经的壮举?朱熹像你这样固步自封,何来《诗集传》的千古流芳?”
林枫越说越激动,
最后甚至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
“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就是我们追寻的是活生生的诗魂,而你却只会对着一块冷冰冰的石头顶礼膜拜!”
“自以为是在守护学术,实则是在为学术掘墓!”
“老不死的东西!”
(写这几张头都秃了,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看,希望多多评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