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姜念鱼不管身后那些喧闹,攥着林文秀的手腕,冲出医院。
初秋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扑面而来,驱散了鼻尖残留的秽气。
林文秀仰起小脸,深吸一口带着阳光暖意的空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脆生生感慨:“哎呀,还是外面舒坦!”
她抬手拍了拍胸口,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轻松:“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刚才在里头,那股子味儿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
姜念鱼不语,只是弯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林文秀最先缓过来,兴奋地看着姜念鱼:“嫂子,你刚才揍他们的那几下也太解气了!还有王霜霜,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踹人居然那么狠,就是刘有福那一吐……”
她皱了皱鼻子,夸张地摆了摆手,“实在是臭,真费鼻子!”
姜念鱼直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头你也跟着练练,下次这种事,你来揍。”
林文秀立刻挺直腰板,攥着拳头晃了晃:“好啊,我也要像嫂子一样厉害。”
姜念鱼被她逗笑,随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指尖刚收回,余光突然瞥见街角老槐树浓密的枝叶下,有个身影缩在树干后。
她脚步一顿,眼神微微凝住——那是个穿灰布褂子的老太太,肩上挎着篮子,警惕地观察四周,脚边还放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故意敞开袋口,露出里面的红枣。
“文秀,看那儿。”姜念鱼用下巴轻轻点了点老槐树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有好东西。”
林文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间亮了。
这年头物资紧缺,红枣红糖都是凭票供应的紧俏货,平时压根买不着,没想到居然有人偷偷卖。
她拽着姜念鱼的衣角,小声问:“嫂子,咱们能买吗?会不会被人抓啊?”
“放心,不会有事儿。”姜念鱼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假装散步似的晃了过去。
这年头抓投机倒把,盯着的大多是频繁倒卖的卖家,对偶尔买东西的买家向来宽松——物资这么紧张,谁家没悄悄去黑市买过粮呢?
妇人警惕地打量她俩,见不像是抓投机倒把的,才压低声音道:“红枣八毛一斤,红糖一块二,不要票,都是正经从乡下收来的好货,没掺半点假。”
说着,她飞快地掀开竹篮上盖着的粗布,底下饱满红润,带着光泽的红枣,和一块块大小均匀,色泽棕红的红糖立刻露了出来。
姜念鱼弯腰捏起一颗红枣,指尖触到光滑紧实的外皮,掂了掂,分量十足,心里顿时有了数。
“给我称五斤红枣,三斤红糖。”姜念鱼干脆利落地掏出钱包,数出三块钱递过去。
这年头买东西没有讲价的说法,你敢讲价对方就敢不做这门生意,谁让现在是卖家市场,求大于供,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我的货多的是人要。
老太太麻利地用粗麻纸包好红枣和红糖,快速把钱和东西交换,又重新盖好粗布,缩着身子往树后挪了挪,全程不到两分钟,快地仿佛刚才的交易从未发生过。
林文秀抱着沉甸甸的纸包,脸颊因为兴奋泛起红晕,嘴角咧得合不拢:“嫂子,有了这些,咱们能煮红枣糖水喝了!”
红糖红枣还是很当用的,她们家三个女人,都需要补气补血。
姜念鱼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底漾起笑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每天早上起来,咱们都泡一点红枣水喝,钱就要花出去才行。”
就像是她,前世挣了那么多钱,结果还没花钱人就死了,苦吃了,福没来得及享。
所以在她现在的观念里,钱一定要发挥价值,挣了钱不花摆在那里看,就是废纸一张,花在人身上换到了切实的好处才是真,这好处可以物质也可以是精神 。
“走,咱们去供销社。”姜念鱼接过她手里的红糖包,减轻她的负担,“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好啊!”
林文秀立刻来了精神,拉着姜念鱼的胳膊晃了晃,拍着胸脯保证:“嫂子你信我,我眼光可好了!肯定能给你挑件又舒服又好看的衣服!”
她熟门熟路地领着姜念鱼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到了供销社,里面整齐地摆着各种商品,墙上贴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红色标语。
姜念鱼直奔服装区,这个年代的衣服颜色款式单一,大多是藏青、灰色和军绿色的卡其布,红色粉色鹅黄这些鲜亮颜色,大多出现在大城市,在他们这小城市,不仅价格贵,还得靠关系抢。
林文秀:“嫂子,你喜欢的确良的还是棉布?”
姜念鱼:“棉的。”
这年代的人都追捧的确良,觉得挺括耐穿,可她是从后世来的,早就习惯了纯棉的柔软透气,还是觉得棉布料穿着舒服。
“那你看这件!”林文秀眼睛一亮,指着挂在最里面的一件军绿色上衣,“这件款式好看!”
姜念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件上衣是翻领设计,袖口和领口都缝着细密的线,确实是不错的款式。
她让售货员取下来,抖开比划一下,衣长正好到腰,肩线合身,衬得她原本就高挑的身形更显利落精神。
“嫂子你穿这件真好看!”林文秀拍着手笑,“再配条深色裤子,肯定精神!”
售货员见两人诚心要买,态度也热络了些,多说了几句:“你们要搭的话,可以看看这几件,都挺好的。”
姜念鱼选了藏青色的裤子,料子是厚实的斜纹布,适合初秋穿。
付了钱和布票,售货员用牛皮纸把衣服包好,递过来时还多给了两个纸绳把手,方便拎着。
“咱们再看看雪花膏吧?”
林文秀拉着姜念鱼走到护肤品柜台,铁皮盒里的雪花膏洁白细腻,上面贴着粉色的标签,印着“上海女人”四个娟秀的字。
“冬天皮肤容易干,擦这个正好,不裂脸。”她指着雪花膏说。
姜念鱼:“那拿三盒吧,你,我,还有妈,咱们一人一盒。”
林文秀却连忙摇头,小手摆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和妈那盒还有一半呢!嫂子,要不……”
她的目光偷偷瞟向旁边的桃酥,喉结轻轻动了动,咽了咽口水,声音软了下来;“给我买点桃酥吧?我好久没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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