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固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醒来,却并非往日的炊烟与操练,而是一种压抑的、临战前的肃杀。
部队在无声地调动,马蹄包裹着棉布,车轴上了厚厚的油,只有军官压低嗓音的短促命令和武器偶尔碰撞的金属轻响,划破沉寂。
陈实站在指挥部门口,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的装备。
勃朗宁和二十响驳壳枪插在腰间,子弹压满,图囊挎好,目光冷峻如铁。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刚,两人用力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赵,家里就交给你了。”陈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让野副觉得我们主力还在跟他捉迷藏。”
赵刚重重点头,脸上是豁出去的决然:“放心,就算把永固周边犁一遍,也绝不让鬼子安生!你们……保重!”
没有更多告别,陈实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永固城墙,猛地一挥手。
“出发!”
主力三个团,加上炮兵、特务营,近八千人马,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出永固,一头扎进了西北方向层峦叠嶂的太行山余脉。
他们将进行一场超过两百里的长途迂回,目标直指野副旅团的后方心脏——白城。
与此同时,赵刚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转身对留下的袁贤瑸的517团、地方民兵队负责人以及各级干部下达命令:
“弟兄们!司令把最艰巨的任务留给了我们!我们要让鬼子知道,永固这块骨头,不好啃!从现在起,永固周边五十里,就是咱们的猎场!地雷、冷枪、疑兵、夜袭,有什么招都给老子使出来!要让野副觉得,他面对的至少是我们两个主力团!”
“是!”
留在根据地的力量立刻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轰然炸开。
野副昌德的先头部队,关东军的一个精锐大队,配属伪蒙骑兵一部,率先逼近永固外围。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扫清外围,寻找独立纵队主力决战。
然而,他们遇到的不是严阵以待的防线,而是无处不在的袭扰。
刚进入永固地界,轰轰几声,前锋的卡车就被不知道何时埋设的地雷掀翻。
不等日军展开搜索,两侧山坡上就响起了零星的冷枪,精准地放倒了几个工兵和军官。
大队长气得哇哇大叫,命令部队向枪声方向发起攻击,可冲上山坡,除了几个空弹壳和杂乱的脚印,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入夜,更是永固军民的天下。
据点周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夹杂着零星的迫击炮弹和精准的狙击。日军哨兵接连被摸掉,巡逻队时不时就踩上诡雷。
伪军营地外,政治处的干部用铁皮喇叭喊着话,劝降的传单雪片般飘进去。
赵刚甚至组织了几次规模不小的反冲击。
趁着夜色,以连排为单位,突然对日军的宿营地进行短促突击,打完就跑,绝不停留。
每次都能造成一些伤亡,极大地疲惫和恐吓着敌人。
野副昌德在指挥部里接到前线报告,眉头紧锁。
他预想过会遭遇抵抗,但没想到是这种牛皮糖似的、无处不在的纠缠。
对方根本不与他正面交锋,只是不断地消耗、迟滞、骚扰。
“八嘎!狡猾的支那人!他们是想拖住我们!”野副判断,“主力一定隐藏在某处,等待时机!命令各部,加强警戒,稳步推进,压缩他们的空间,逼他们出来!”
他坚信,只要稳步挤压,独立纵队的主力迟早会暴露,届时他就能以优势兵力一举歼灭。
他却不知道,他认定的主力,此刻正像一群沉默的山魈,在太行山的褶皱里,朝着他的后背心,疯狂突进。
陈实率领的奔袭部队,走的全是人迹罕至的崎岖山路。
为了隐蔽,他们昼伏夜出,避开所有大路和村庄。
行军是极其艰苦的。战士们背负着沉重的武器弹药和干粮,在陡峭的山崖上攀爬,在冰冷的河水中涉渡。
鞋子磨破了,就用破布裹着脚走,干粮吃完了,就嚼着冰冷的炒面。
但没有人叫苦,没有人掉队。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是在进行一场决定纵队生死存亡的豪赌。
陈实始终走在队伍的前列。
他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如鹰,时刻关注着部队的状态和周围的地形。
他亲自挑选路线,派出最精锐的侦察兵前出十里侦察。
“司令,前面是‘一线天’,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地势险要。”侦察连长回报。
陈实看着两侧如同刀劈斧削的悬崖,沉声道:“命令部队,快速通过!炮兵和辎重注意保护!特务营占据两侧制高点,掩护全军!”
部队如同溪流,迅速而有序地穿过险要的峡谷。马
蹄铁在岩石上磕出点点火星,战士们紧绷着脸,无声地加快脚步。
偶尔,他们也会与山间零星的日伪军哨卡或运输队遭遇。
没有任何犹豫,前锋部队立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扑上去,迅速全歼,不留一个活口,确保行踪不被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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