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喧嚣渐渐沉淀,地球在废墟与伤痕中开始了艰难的战后重建。英雄的葬礼与凯旋的庆典交织,泪水与欢笑并存,共同铭刻着这个文明最悲壮也最辉煌的一页。
林澈辞去了“星际科技转化中心”的大部分行政职务,只保留了首席科学顾问的头衔,将主要精力投入到陪伴云棠的康复中。
云棠的伤势比预想的还要顽固。身体上的创伤在先进的医疗技术下逐渐愈合,骨折接续,内出血止住,受损的组织缓慢再生。但大脑与神经系统的震荡,以及精神力在最后时刻与尖碑能量、自毁程序的多重冲击下,使她陷入了深度的意识封闭状态,对外界刺激反应微弱。
她如同沉睡的公主,躺在特护病房里,依靠着生命维持系统和营养液维系着生机。只有监测仪器上那些平稳的曲线,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林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她身边。他会握着她的手,轻声讲述外面发生的一切:新的“行星壁垒”在更远处开始规划建设;基于战利品和联盟技术,新一代星舰的设计已经启动;各国合作空前紧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地球联邦”雏形正在形成;李婉女士种的花开了,特意拍了照片让他带给她看……
他也会播放一些音乐,读一些书,甚至笨拙地学着给她按摩僵硬的肢体。他坚信,她的意识深处一定能听到,能感受到。
日子在平静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林澈的耐心与执着,感染了所有医护人员和前来探望的战友。那位沃肯族的老将军,在返回联盟前,特意来看望,留下了一句古老的沃肯谚语:“最深的根系,往往在寂静的黑暗中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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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一个平常的午后。
阳光透过特护病房的过滤窗,洒在云棠苍白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林澈正坐在床边,轻声读着一份关于新型生态穹顶建设的报告。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一直握着的那只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屏住呼吸,猛地低头看去。
云棠的眼睫,如同被微风拂过的蝶翼,开始轻微地、持续地颤动。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沉重的束缚。
“云棠?”林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呼唤。
漫长的几秒钟后,那双紧闭了数月的眼睛,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起初,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失去了往日的锐利与冰冷,只有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朦胧。她的目光缓慢地移动,最终,落在了林澈写满紧张与狂喜的脸上。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澈的心跳如擂鼓,他强忍着激动,俯下身,凑近她,用最轻柔的声音问:“棠棠?能听见我说话吗?”
云棠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但她似乎辨认出了他,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一点点地,开始凝聚起微弱的光。她的手指,再次动了一下,试图回握他的手,却因虚弱而无力。
又过了许久,就在林澈几乎要忍不住去叫医生时,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飘出:
“……水……”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天籁!
林澈瞬间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温水,湿润她的嘴唇,然后一点点地喂她喝下。
意识的回归并非一蹴而就。接下来的几天,云棠时醒时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反应依旧迟钝,身体虚弱得无法自主活动。她需要重新学习控制自己的肢体,重新适应这个世界。
但她回来了。真正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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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苏醒的消息被严格保密,仅限于最高层和核心医疗团队知晓。她的康复之路依旧漫长,需要最精心的护理和复健。
林澈成了她最耐心的“教练”和最坚定的支持者。从活动手指,到尝试坐起,再到在搀扶下勉强站立……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凝聚着两人巨大的努力和汗水。
云棠的意志力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尽管身体虚弱不堪,每次复健都痛苦难当,但她从不喊疼,从不放弃,咬着牙完成每一个动作。那副倔强而坚韧的模样,让林澈心疼不已,又无比骄傲。
随着身体机能的逐渐恢复,云棠也开始处理一些简单的、非机密的文件,听取简报,缓慢地重新接入这个她曾誓死守护的世界。
这天,在进行完一轮艰难的肢体复健后,云棠靠在特制的椅子上休息,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林澈用温热的毛巾细心地为她擦拭。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云棠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有些低哑,但清晰了许多:“林澈。”
“嗯?”林澈停下动作,看向她。
云棠的目光落在窗外明净的蓝天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星光,有爆炸,很冷……但总有一道光,拉着我,不让我沉下去。”
她转过头,看向林澈,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眸,映着他的身影:“那道光,是你。”
林澈的心被狠狠触动,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握住她依旧没什么力气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
“是我。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拉你回来。”
云棠看着他,眼中泛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她微微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下巴上因为连日操劳而冒出的胡茬。
“政审……和考核,”她忽然提起旧事,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还作数吗?”
林澈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重重点头,眼眶再次湿润:“作数!永远作数!”
云棠的指尖在他脸颊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慢慢滑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等我……再好一点。”她轻声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她誓死扞卫、也承载着他们未来的蓝天,“有些事,该提上日程了。”
林澈紧紧回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力量,用力点头。
“好,我等你。”
窗外,春风和煦,万物复苏。
窗内,劫后余生,静待花开。
新的序章,在伤痛与希望交织的土壤中,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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