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在指挥中心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几块稀疏的光斑。持续了数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危机应对暂时告一段落,基地内的气氛虽然依旧凝重,但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紧绷。
阵亡队员的遗体已被妥善安置,等待庄严的送行。重伤员在经过紧急手术后,情况暂时稳定,但仍未脱离危险。轻伤队员们在接受治疗和心理疏导后,被强制要求休息。
云棠批准了大部分参与行动人员的轮休。战争机器需要保养,战士们的心神更需要愈合的时间。但她自己,却依旧停留在指挥中心。
她需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报告,需要根据新获得的关于“伯爵”的情报重新调整全球布控,需要审阅技术部门对那种基因病毒更深入的分析结果……她有太多不能停下的理由。
只是,当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透过玻璃,恰好落在她主控台那个卡通兔子保温杯上时,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杯子里,今天换成了据说安神助眠的薰衣草洋甘菊茶。依旧是那个人的手笔,通过后勤渠道,无声无息地送达。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带着独特花草清香的液体滑入喉咙,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神经末梢的焦灼。
私人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不是紧急通讯,是林澈。这次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兔子形状的饼干。背景是他那个堆满书籍和仪器的实验室工作台。
图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实验室下午茶新品研发失败案例一号。企图复刻某只兔子的可爱,结果似乎造出了未知外星生物。味道……一言难尽。(附带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
云棠看着那张图片,看着那只努力想捏出兔子形状却惨遭失败的手,再看看自己手边那个线条流畅、笑容灿烂的卡通兔子杯子……
她没忍住,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放下杯子,指尖在通讯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快速敲了几个字回复过去:
「像河豚。」
发送。
几乎是信息送达的瞬间,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然后蹦出来一大串:
「!!!棠棠你居然回复了!(受宠若惊.jpg)」
「河豚?!明明比河豚可爱一点吧?至少没毒!(据理力争.jpg)」
「等等……你还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突然小心翼翼.jpg)」
看着他瞬间变换的情绪和表情包,云棠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在实验室里,对着手机屏幕时而雀跃时而紧张的模样。
「嗯,还有点事。」她回复,算是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忙!不用回我!(乖巧端坐.jpg)」
「就是……就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实验很顺利!(试图分享快乐)」
「还有……记得喝 tea。(老父亲式叮嘱.jpg)」
云棠看着那一连串的信息,没有再回复。但她也没有立刻放下通讯器,而是将那张“河豚”饼干图片,再次点开,看了几秒。
笨拙,却真诚得可爱。
这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傻气的分享欲,像一缕微弱却执拗的风,试图吹拂她这片常年冰封的土地。
她关掉图片,将通讯器放到一边,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全球布控图。
然而,当她的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时,之前那种被沉重事务压迫的滞涩感,似乎悄然消散了一些。敲击键盘的声音,也重新变得清脆、果断。
她召来了雷毅,开始部署下一阶段的行动。
“根据‘暗影’带回的情报和录像,‘伯爵’与此事关联确凿。他行事谨慎,行踪诡秘,这次在缅北露面是极罕见的情况。我们需要扩大监控范围,重点排查与他有过交易记录的所有组织和个人,尤其是涉及生物科技和尖端化学领域的。”
“明白!”雷毅记录着指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头儿,您……要不要也休息一下?从‘暗影’出发到现在,您几乎没合眼。”
云棠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我没事。”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雷毅只好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通讯兵送来一份加密文件:“指挥官,总部急电。关于‘清源’行动的后续授权和资源调配方案,需要您最终确认。”
云棠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这份文件意味着,针对“伯爵”及其背后网络的全面打击行动,即将正式升级!
她仔细阅读着每一个条款,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风险与收益。
阳光缓缓移动,将她笼罩其中,在她深色的常服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她坐在那里,脊背挺直,侧脸线条清晰而坚定,如同山巅永不融化的积雪,冷冽,却承载着万丈光芒。
一边是关乎国家乃至世界安全的重大决策,一边是私人通讯器里那个分享着失败饼干的、温柔又强大的男人。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奇异地交织在她身上。
她是运筹帷幄的“烛龙”,也是会被人用笨拙方式惦念着的“棠棠”。
而这,或许就是她能够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归来,依旧能握紧手中利刃的、最深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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