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孝皇后传 第95章 启程

寅时中刻，万籁俱寂，朱棣已悄然醒来，这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禀赋，无论前一日如何辛劳或缠绵，次日总能于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恢复清醒，精力沛然。身侧，徐仪华仍在熟睡，呼吸轻缓均匀，面容恬静柔和。

朱棣侧卧着，静静看了她片刻，眼底不自觉地泛起柔和的笑意。

他探过身子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而后精神奕奕地起身，动作轻缓地披衣下床，唤了值夜的内侍进来伺候梳洗。

……

朱棣梳洗停当，换了身常服，只用了几块垫肚子的茶食，饮了半盏浓茶。他心中记挂着今日辰时初孟善便要押送那二百八十六名鞑靼选锋出发，虽已安排妥当，孟善亦是个稳妥人，但此事毕竟是他首次经办的重要军务，总觉得亲自去看一眼最后集结、再做些交代才能完全放心。

天色将明未明，街道寂静。朱棣骑马带着几名亲随，很快便再次来到了西郊校场。营区前，火把通明，人马肃立。孟善早已披挂整齐，正在做最后的清点。二百八十六名臂系红布的鞑靼军士已列队完毕，旁边是两百名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燕山护卫精兵。

见燕王亲至，孟善连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殿下！人马已清点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朱棣目光扫过队列，沉声问道：“路线可都记熟了？沿途关隘的手令、文书是否齐全？干粮饮水可足备？”

“回殿下，路线已熟记于心，昨夜又与熟悉道路的老卒反复核对过。关防手令、交接文书均已贴身收好。干粮饮水足备三日，沿途亦可补充。”孟善一一回禀，条理清晰。

朱棣点头，走上前几步，面对即将出发的队伍，声音沉稳有力：“尔等此行，关系北伐大局！望尔等谨记昨日之言，恪守纪律，听从孟千户号令，平安抵达大宁！孟千户！”

“末将在！”

“一路谨慎，保重！”朱棣拍了拍孟善的肩膀，目光中寄予厚望。

“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托！”孟善抱拳，深深一揖。随即转身，利落地下达了出发的命令。队伍在晨雾中缓缓开拔，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

朱棣驻马原地，晨风拂动他的衣袍，直到最后一骑消失在视线中，方才调转马头回城。此刻，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城中渐次响起人声。

回到仁寿宫时，天光已大亮。早膳的香气隐隐传来。徐仪华也已起身，梳洗完毕，正坐在桌边等他。见他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进来，抬眼望来，目光柔和：“四哥这一大早便出去了？可是去送孟千户他们？”

“嗯，总要看他们出发才放心。”朱棣在她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热粥碗，触手温润，驱散了清晨的微寒。粥是熬得恰到好处的梗米粥，配着几样清爽的小菜和刚出笼的包子，令人食指大动。

“事情既已安排妥当，孟千户又是老成之人，四哥也不必过于悬心。”徐仪华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碟他素日爱吃的东西推近些，“先用膳吧，一早出去，又吹了风。”

朱棣听出她话中的关切，心中一暖，应了一声，便专心用起早膳。两人安静用餐，间或聊几句府中琐事，气氛宁静温馨。

早膳用罢，撤去碗碟。费肃、陈志、张兴三人已在外求见，带来了连夜拟好的关于此次遴选详细过程与结果的奏章草稿。

朱棣在存心殿书堂接见了他们，仔细阅读奏章。草稿写得颇为详实，从接到制谕、筹备、四日选拔流程、选拔标准、处置巴图等意外事件、最终选定二百八十六人及其考量、委派孟善护送等，一一列明，数据清晰，措辞也算严谨。

但朱棣看罢，仍提笔做了几处修改和润色。他刻意将处置巴图一事，从单纯的“惩戒狂悖”提升到“严明军纪，震慑不轨，确保遴选公正顺利”的高度；将剔除心怀怨怼者的决定，明确归结为“谨遵上谕‘防逃透’之旨，宁缺毋滥，为国选拔健卒”；在奏报最终人数时，特别点明“此二百八十六人，皆弓马娴熟、堪用之选，且经多方观察，性情相对稳顺，应能效力军前”。最后，又加上一句“所有过程，臣皆亲临校场督导，不敢稍有轻忽”。

“如此，方显我等既忠实地执行了父皇旨意，又处处以国事为重，思虑周全，且本王亲力亲为。” 朱棣将修改后的稿子递给费肃等人看。

三人看后，心中佩服。殿下这几处增改，看似细微，却将整个事件的立意拔高，更符合向上奏事的语气，也凸显了燕王府办事的严谨与担当。“殿下润色之后，奏章更为妥帖周全。” 陈志赞道。

“既如此，便按此誊抄，用印封缄，即刻以王府加急奏事渠道，发往京师。” 朱棣吩咐道。

“是！” 三人领命，自去安排善写官吏认真誊抄，用印封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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