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洪武七年的新年,宫中的生活便又回到了往日的节奏。阿圆辞别母亲和弟弟们,重新回到坤宁宫,继续随侍马皇后左右,聆听教诲,学习礼仪。日子在晨昏定省、读书习礼中平静流淌,转眼便到了四月。
四月的金陵城,已是仲夏时节。御花园内绿树成荫,蝉鸣声声,处处洋溢着盛夏的生机。就在这万物繁茂的时节,东宫传来了一则喜讯——太子妃常美荣再次被女医诊出身怀有孕,且胎象稳固,已然将近三个月。
消息传到坤宁宫时,马皇后正在指点阿圆绣一方夏日用的团扇。闻讯,皇后脸上顿时绽开欣慰的笑容,立即吩咐宫人备辇,要亲往东宫探望。她转头对阿圆温言道:你也随本宫一同去吧。太子妃有孕是大事,你既在宫中,也该去探望祝贺。
阿圆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恭敬应道:是,娘娘。她心中也为太子妃感到高兴。记得每每来向皇后请安时,常妃虽然始终保持着端庄得体的仪态,但眉宇间总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如今再度有孕,想必能宽慰许多。
凤辇行至东宫,太子朱标已在殿外相迎。见到母后亲临,他俊朗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却又恪守礼数,恭敬地行礼问安。
儿臣参见母后。
马皇后慈爱地扶起他,关切地问道:标儿,美荣身子可好?太医怎么说?
回母后,太医说胎象很稳,美荣这几日精神也好。朱标回道,语气中难掩即将再次为人父的欢喜,只是这暑气渐盛,儿臣已吩咐宫人多备冰鉴,务必让她舒心静养。
你素来体贴,美荣有你照顾,本宫很放心。马皇后欣慰地点头,在太子的陪同下往内殿行去。
内殿中,常美荣正半倚在凉榻上,两个宫女在一旁轻轻打着扇。见皇后驾到,忙要起身行礼。马皇后疾步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快别起身,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这些虚礼就免了。
母后厚爱,儿臣感激不尽。常美荣依言靠回引枕上,声音轻柔,眼中却已泛起感动的泪光。她今日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虽还未显怀,但举手投足间已格外小心。
马皇后在榻边坐下,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又细细询问了饮食起居。常妃一一作答,言语间不时提及太子的细心照料:殿下特意让尚食局备了酸甜可口的梅子汤,这几日胃口倒是好了许多。
标儿待你用心,这是你的福气。马皇后满意地点头,又嘱咐道,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东宫事务若觉得力不从心,尽管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母后放心,儿臣晓得的。常美荣柔声应道,能得母后与殿下如此关怀,是儿臣几世修来的福分。
阿圆安静地侍立在皇后身后,看着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心中感触良多。她想起常妃在洪武五年生下皇长孙女后,虽然帝后并未表现出失望,但身为太子正妃,未能一举得男,常氏自己心中难免存着压力。此刻见她抚着小腹,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与光彩,阿圆也不禁为她暗暗祈祷。
马皇后又与常妃说了好一会儿话,多是宽慰开解之语,让她莫要有压力。直到常妃面露倦色,皇后才体贴地起身告辞。
临行前,马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常妃道:让阿圆再陪你坐会儿,你们年轻人说话更自在些。本宫先回去了。
是,多谢母后。常美荣感激地应下。
皇后离去后,殿内只剩下阿圆与常妃,以及侍立在远处的宫人。气氛比方才更加轻松随意了些。
阿圆上前一步,柔声道贺:恭喜太子妃娘娘。
常美荣对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示意她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妹妹快坐。这大热天的,难为你还特地过来。
娘娘言重了。阿圆谦逊道。她注意到常妃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件做到一半的夏日小衣,用的是轻薄的葛布,针脚细密,便笑道:娘娘的女红真是越发精进了。
常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布料,眼中满是幸福的光彩: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提前准备些。殿下还说针线活费神,让我少做些呢。
太子殿下待娘娘真是体贴。阿圆由衷赞叹。
常妃脸上泛起甜蜜的红晕,轻声道:是啊,能得殿下如此爱护,是我的福气。她说着,又看向阿圆,妹妹与四弟也是天作之合。我看四弟对你很是上心,将来你们成婚后,定也能这般恩爱和睦。
阿圆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脸颊微红,低声道:娘娘取笑臣女了。
这哪里是取笑。常妃语气真诚,我是真心为你们高兴。这深宫之中,能得一个知心人,是难得的福气。
两人又说了好些体己话。常妃问起阿圆在宫中的生活,阿圆则关切常妃孕中的种种反应。说到有趣处,两人都不禁轻笑出声。阿圆发现,常美荣在提及太子时眼中总是闪着光,那是由衷的幸福。而常妃也对这位未来弟媳的聪慧明理、善解人意颇为欣赏。
直到宫人来报,说太子殿下处理完政务即将回来用膳,阿圆才起身告辞。
离开东宫时,夕阳的余晖依然带着夏日的灼热,将宫墙染成一片灿烂的金色。阿圆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感动。她为太子妃感到高兴,也对这般琴瑟和鸣的夫妻之情心生向往。与常妃的这番交谈,让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也多了一分温暖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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