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誓师大会后,春天真正来了。
洛远河只在家乡停留了三天。第四天清晨,他又要启程回A大。这一次的分别比寒假时平静许多——没有眼泪,没有漫长的拥抱,只有闻星玥站在院门口,看他拉着行李箱转身时,轻声说:“路上小心。”
“嗯。”他回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知道了。”
他走出几步,又停下:“那个……”
“什么?”
“等我到了,给你看样东西。”他神秘地笑笑,“现在保密。”
列车开走后,闻星玥回到房间。书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是洛远河临走前悄悄留下的。她拆开,里面是一张手绘的日历——从三月六日到六月六日,整整九十二天,每一天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
三月:玉兰花期(校园西侧第三棵开得最好)
四月:樱花雨(图书馆后的小路)
五月:槐花香气(晚自习开窗能闻到)
六月:凤凰花开(校门口两株,寓意金榜题名)
每一天的格子都很小,但他在某些日期上画了小小的符号:茶杯代表“记得喝水”,月亮代表“别熬夜”,闪电代表“可能有雷雨记得带伞”。三月十六日那一格,画着一颗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我的生日,可以要个祝福吗?”
闻星玥看着那张日历,笑了。她把日历贴在书桌前的墙上,在三月十六日那格圈了个红圈。
高三下学期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每天六点起床,午夜入睡,中间十八个小时被切割成精确的片段:晨读、上课、午休、自习、晚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从三位数到两位数,从“99”变成“66”,变成“33”。
闻星玥严格遵循着洛远河留下的复习计划,也严格遵循着他手绘日历上的提醒。三月中旬,她真的在校园西侧找到了那棵玉兰——花开得盛大,像停在枝头的白鸽。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小星星】:找到了。第三棵。
【洛】:好看吗?
【小星星】:好看。
【洛】:明年带你去看A大的玉兰,比这个还大。
四月初,樱花开了。某个晚自习的课间,她拉着同桌去图书馆后的小路。粉白的花瓣在路灯下飘落,真的像一场雨。她伸手接住一片,夹在错题本里。
同桌问:“你最近……好像没那么焦虑了?”
“有吗?”
“有。以前考试前你总失眠,现在居然还能笑。”
闻星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知道有人比我自己还相信我吧。”
四月中旬,全市三模。闻星玥考了年级第一,理综拿了满分。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她和洛远河视频。
“恭喜。”他在屏幕那头笑,“理综满分,厉害。”
“运气好。”她嘴上谦虚,眼睛却亮晶晶的。
“不是运气,”他认真地说,“是实力。”
视频背景里,他的书桌上摆着个相框。闻星玥眼尖:“那是……”
洛远河把相框转过来——是百日誓师那天,他们在成功门下,他给她别上蔷薇花的瞬间。不知道被哪个摄影师抓拍到了。
“你打印出来了?”她脸热。
“嗯。实验室的同学问是谁,我说是我女朋友。”他笑得有点得意,“他们都羡慕我。”
四月下旬,倒计时进入“40”天。压力像不断加压的锅炉,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那天晚自习,闻星玥正在改一道数学错题,后排突然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是班里一个平时很安静的男生,他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同桌小声说:“他妈妈住院了,胃癌晚期。他不想让大家知道。”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那个男生极力压抑却依然漏出的呜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头——不是因为冷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课后,闻星玥走到男生桌前,放下一包纸巾,和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如果需要帮忙记笔记,或者想找人说话,随时找我。还有40天,我们一起。”
男生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看了看便利贴,又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闻星玥给洛远河发信息:
【小星星】:今天班里有人哭了。妈妈癌症晚期,他还在坚持上学。
【洛】:……
【小星星】:忽然觉得,我的烦恼好渺小。
【洛】:烦恼不分大小。只是……有时候看看别人的苦难,会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
【小星星】:嗯。
【洛】:你很善良。
【小星星】: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五月来了。倒计时牌翻到“30”,然后是“29”、“28”。教室后墙贴满了同学们的志愿——从顶尖大学到普通本科,每个人的梦想都郑重地写在彩纸上,像一群即将起飞的鸟。
闻星玥写的是:“B大 物理”。有人问她:“你不是文科更好吗?为什么要学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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