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书房那声“惊雷”过后,洛远河在冰冷的地板上又跪了许久,直到膝盖传来麻木的刺痛,才恍惚地站起身。父亲已经离开了书房,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雪茄味,证明那场颠覆性的对话并非梦境。那句“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如同梵音,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重击感。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黑暗中,他闭上眼,父亲最后那复杂难辨的眼神,与母亲临终前温柔而遗憾的目光交错重叠。一种巨大的、迟来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指尖因残余的激动和未褪的麻木而微颤,拨通了那个刻入心底的号码。
“冉冉。”电话接通,他声音里尚未平复的紧绷感,立刻被电话那头敏锐的女孩捕捉。
“悠悠?怎么了?你声音不对……”闻星玥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担忧,像一根细细的弦,拨动着他此刻最柔软的神经。
洛远河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如同平静湖面下未止的余波:“我刚……跟我爸谈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更加紧张的、几乎屏住的呼吸声,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或胸口:“他……是不是很生气?反对我们?”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预演着最坏的结果。
“不,”洛远河立刻否定,语气斩钉截铁,他甚至可以勾勒出她此刻苍白着小脸、眼神惶然的模样,“恰恰相反。他知道了,没有反对。”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先在她心中落定,然后,才掷出那个最关键、也最石破天惊的信息,“他让我……找个时间,带你回家吃饭。”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静默,静默到只剩下细微的电流声,久到洛远河以为信号中断,忍不住担忧地唤了一声:“冉冉?”
“……啊?”闻星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巨大的茫然和震惊,仿佛无法处理这个超出她所有预设剧本的信息,“带、带我……回家吃饭?为、为什么?”这和她预想中的所有糟糕结局——严厉警告、经济制裁、甚至逼迫转学——都截然不同,完全偏离了轨道。
洛远河的心因她这近乎呆滞的可爱反应,瞬间软化成了一滩温热的春水,连带着方才与父亲对峙的沉重都消散了不少。他低低地笑了声,那笑声透过电波传递过去,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令人安心的力量:“因为,他想见见,让他那个倔强得像头驴的儿子,心甘情愿下跪恳求、求他别伤害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像一道强烈而温暖的聚光灯,瞬间驱散了闻星玥心中积压的所有阴霾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受宠若惊的巨大冲击感,以及汹涌而至的心疼。他为了她……下跪恳求?那个清傲如皎皎明月的洛远河,竟然……这个认知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心疼得鼻尖发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别怕,”洛远河敏锐地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柔声安抚,声音沉稳如磐石,“我爸他……只是看起来严肃,习惯掌控。但他既然开了口,就是真的想见你,而不是为难你。相信我,一切有我。”他重复着这简单的承诺,却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有力量。
消息确认后,真正的筹备开始了。这一次,两人的心态与先前被动等待“审判”时已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场需要携手攻克的、至关重要的“堡垒”。
他不再只是笼统地介绍父亲的喜好,而是化身最精锐的情报员,向闻星玥事无巨细地传递信息。“我爸谈话时,不喜被打断,你等他说完再回应就好。”“他欣赏有独立见解、不人云亦云的年轻人,你只需真实表达自己。”“最反感刻意的奉承和油滑,真诚最重要。”他甚至分享了一些父亲在商业谈判中的趣事(当然是能说的部分),试图淡化其在家中残留的、令人窒息的威严感,将他还原成一个“可能有点固执但讲道理的长辈”。
他像个细致的导演,提前回家“勘景”。确保家里窗明几净,光线充足。他甚至不动声色地将客厅里几幅色调冰冷、线条凌厉的现代主义画作,换成了几幅意境开阔恬淡的水墨风景复制品,连玄关处空置的花瓶,他也插上了几支新鲜的白色百合,淡雅的香气若有似无,能有效舒缓神经。
他几乎每天都会给闻星玥发信息,有时是看似随意地提起:“我爸今天居然问起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有时是坚定的鼓励:“记住,你是闻星玥,独一无二,这就够了。”这些信息如同细密的春雨,一点点渗透,润物细无声地化解着她积攒的焦虑,为她构建起一道坚固的心理防线。
洛远河那句“下跪恳求”的真相,像一颗定心丸,极大地改变了她的心境。她不再感觉自己是一个需要去接受挑剔和审判的卑微闯入者,而是作为一个被这个家庭(至少是男主人)郑重发出邀请的、重要的客人。这份来自爱人的舍身维护和来自对方家庭的初步尊重,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气和平等对话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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