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思悠悠 第28章 月下暖灯

冬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街灯在氤氲的雾气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闻星玥正在小厨房里帮着方奶奶准备晚上出摊要用的食材，手机在围裙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擦干净手，点开屏幕，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信息简单却让她心头一颤：“星星，我是姑姑，时闻。”

时闻……这个存在于父母偶尔提及的对话里、在她三岁模糊记忆中的一个剪影，此刻清晰地跳了出来。她记得奶奶说过，姑姑性子倔，当年因为一些理念不合，和她父亲闻念夏闹得很不愉快，远走他乡，甚至连姓氏都随了奶奶时瑾，以示与父亲那一套价值观的决裂。印象里，三岁那年姑姑回来过一次，偷偷塞给她一个很漂亮的音乐盒，抱着她掉了眼泪，但那之后，便再无声息。

闻星玥通过了申请。对话框顶端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姑姑】：星星，我是姑姑。

【小星星】：姑姑，有事吗？（她斟酌着用词，带着一丝疏离的礼貌。）

【姑姑】：我听说了……你爸爸他……混账！他竟然这么对你！星星，你愿意来姑姑这边吗？姑姑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看着屏幕上那句“混账”，闻星玥几乎能想象到姑姑那爽利又带着愤慨的神情。她心里有些发酸，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小星星】：姑姑，谢谢您。不过，我遇到了一对很好的爷爷奶奶，他们收留了我，对我特别好。我现在很好，您不用太牵挂我。

【姑姑】：……（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好，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记住，有事一定要给姑姑发消息，天塌下来有姑姑给你顶着。姑姑永远在。

【小星星】：好。

放下手机，闻星玥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暖暖的。原来，她并非孤身一人，血缘的纽带，在尘埃落定后，依然传递来了遥远的温度。

夜晚的小吃街依旧热闹，各色灯光和食物香气交织成人间烟火。闻星玥系着奶奶给的碎花小围裙，熟练地帮着客人点单、收碗。就在一阵忙碌的间隙，她无意间瞥见摊位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洛远河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小凳上，面前那碗馄饨似乎没动几口，热气早已散尽。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挺直脊背，而是微微佝偻着，肩膀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他低着头，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也清晰地照见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闻星玥的心猛地一揪。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洛远河——脆弱，无助，仿佛被巨大的悲伤击垮。她跟奶奶低声说了一句，解下围裙，快步走了过去。

“洛远河？”她在他身边蹲下，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洛远河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用力抿紧了嘴唇，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抬起泛红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被水光浸透，充满了迷茫和痛楚。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今天……是我外婆去世整整两个月。”

闻星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这两天……翻遍了家里所有角落，”他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我想找点她留下的东西……什么都好，一张字条，一件她常穿的衣服……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怎么……这么小气啊……走了，就连一件能让我念想的东西……都不肯留给我……”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从他眼眶滚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仿佛无坚不摧的少年，此刻在失去至亲的虚无面前，溃不成军。

闻星玥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语。她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她任由他宣泄着情绪，直到他的哭声渐渐变成压抑的抽泣。

“我昨晚……还梦到她了。”洛远河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声音依旧哽咽，却带着一种梦境带来的虚幻慰藉，“梦里，她牵着淮之……我弟弟……他们还找到了我妈妈……她们就站在一片光里，对着我笑……外婆说，他们都不怪我……让我也别再怪自己了……”

闻星玥知道，他内心深处一直对母亲和弟弟的早逝，以及未能在外婆生前更多陪伴她，怀有深切的愧疚。这个梦，或许是悲伤过度后的自我疗愈，但也无疑是外婆跨越时空想要传递给他的心意。

“你看，”闻星玥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反握住他的手，力道扎实，“她们都不怪你了。外婆最大的心愿，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快乐地生活下去。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好吗？”

“以后，我就是你奶奶”

就在这时，一碗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鲜肉小馄饨被轻轻放在了洛远河面前。乳白色的汤底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和紫菜，香油的气息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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