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铁轨,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窗外,熟悉的江南水乡景致迅速后退,被逐渐开阔的平原所取代。洛远河靠在硬座车厢的窗边,手里握着闻星玥给的那个小袋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布袋纹理。
袋子里喉糖的薄荷香气隐隐透出,护手霜是清淡的茉莉味,和她身上常有的气息一样。他打开那个小小的笔记本,扉页上是她清秀的字迹:
给悠悠:
记录下每一次勇敢,每一次疲惫,每一次想我的瞬间。
路的尽头,一定有光。
——冉
他拿起笔,在第一页郑重写下日期:7月4日。
清晨的告别。 她站在晨光里,眼睛还是有点红,但笑得很坚定。我说“等我学会怎么更好地爱你”,她用力点头。那一刻忽然觉得,这次离开不是远行,而是为了更坚定地走向她。火车开了,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笔尖停顿,他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离别都不同。不再是少年人对于广阔天地的憧憬与惶惑,而是一个成年人,在厘清内心所向后,主动选择的负重前行。他知道前路荆棘密布,转专业的重重关卡,警校近乎严苛的选拔,还有……那必须改正的、关于“分享”与“通知”的旧习。他紧了紧握笔的手,继续写道:
必须做到的事:
1. 每周主动分享进展与困难,不止报喜。
2. 重大决定(无论多小,只要关乎未来),提前商量。
3. 每天睡前,想想她今天可能会遇到什么,需要什么。
4. 保重身体,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写完这些,他合上笔记本,小心地收好。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孩子的哭闹,大人的闲聊,手机外放的视频声。他戴上耳机,隔绝出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寂静空间,开始在心里梳理返校后需要立即着手的事情清单。
同一时刻,小城的院落里,闻星玥正蹲在水井边,用力搓洗着洛远河昨天换下的衬衫。肥皂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又一个个破灭。奶奶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慢悠悠地择着豆角。
“走啦?”奶奶问,声音平静。
“嗯,走了。”闻星玥的声音有些闷,手下动作未停。
“心里头不痛快?”奶奶的目光很温和。
闻星玥沉默了一下,拧干衬衫,抖开,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有点。不是气他追求梦想,是气他……总是把我放在计划外。”她转过身,靠在晾衣杆上,阳光有些刺眼,“奶奶,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他家里刚缓过来,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应该全力支持才对。”
奶奶放下豆角,擦了擦手,示意她过来坐下。“玥玥,感情里头,没有该不该,只有真不真。你觉着委屈,那就是委屈了,这没什么小气不小气的。”老人拍了拍她的手,“远河那孩子,心是好的,也是真把你放在心尖上。可他打小没了妈,他爸忙,他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自己拿主意。这不是不看重你,是他还没学会,怎么把另一个人真正算进他的‘自己’里。”
闻星玥垂下眼睫:“我知道。所以我昨天说了那些话。我只是……希望他能慢慢学会。”
“那就给他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奶奶笑了笑,“你现在也是大学生了,要去更远的地方。你们俩,就像两颗树,根要各自扎得深,枝叶才能在高处碰到一起。光是缠在一块儿,长不高的。”
祖孙俩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只有蝉鸣聒噪。蝴蝶凑过来,把湿漉漉的脑袋搁在闻星玥膝上。她揉了揉它的耳朵,忽然说:“奶奶,我可能……过阵子也要走了。A大开学早,我想提前去适应一下。”
奶奶点点头,眼神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去吧。奶奶这儿你不用惦记。倒是你,到了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多留心,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闻星玥握住奶奶粗糙却温暖的手,“您也是。别太累,馄饨摊……要不咱先歇一阵?”
“那可不行。”奶奶摇摇头,语气轻松却坚定,“街坊邻居都吃惯了。再说,奶奶还干得动。你在外头念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闻星玥鼻子一酸,把脸贴在奶奶手背上。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给了她失去家庭后最坚实的港湾和最无私的爱。她知道,自己必须飞得更高更远,才不辜负这份沉甸甸的期望,才对得起奶奶佝偻着背在灶台前忙碌的每一个日夜。
当洛远河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箱站在A大熟悉的西门时,已是次日中午。暑期的校园比平日安静许多,但依然有三三两两留校的学生走过。法学院的行政楼在校园的另一端,他顾不上回宿舍放行李,直接找了过去。
正如李导员所料,暑期办公效率不高,许多老师不在。他按照指示找到负责转专业事务的教务办公室,却吃了个闭门羹——门上贴着值班表,下次有人要等到两天后。他站在紧闭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隐约的焦躁。拿出手机,他先给闻星玥报了平安,简单说了目前的情况,没有抱怨,只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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